九月青城 第20章 于此照迷方

作者:牧人乃孟 分类:修真 更新时间:2025-02-09 08:4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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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初一,县令大人并不是天天开堂,但是每逢初一,府中各大小官员总是要集中上报一下上月各区县和部门的大事。今日在听完了很多事无巨细的汇报之后,乐山作为不良人的小头目向县令陈述了最近辖内破获的几宗案子。

“嗯,你做的很好,这些都是小案子,你向县尉梁大人通报便是。”

“遵命。”

“还有什么事情嘛?”县令打着哈欠,有点睡眼惺忪。

“禀报大人,最近江宁县周边出现了不少江湖人物,属下担心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想请大人示下。”

“江湖?江湖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少管闲事。”

“可是大人,属下是担心辖内的治安。”

“你说来听听。”

“最近江湖上出现一伙神秘的势力闹的人心惶惶,据说广陵司马被杀一事也与他们有关。”

“你怎知此事!”一听到广陵府的事情,县令顿时神色凝重,紧张了起来。

“是属下办案时,无意中打探得知。”

“这不管你的事。”县令沉吟了一下,摆了摆手。

“可是昨天属下在南山树林中和这伙人遭遇还交了手。”

“什么?你和他们交手了?”县令拍案而起,惊的下面的人都不知所措。

“对,当时他们正在追杀一名头陀,正好被我遇到,我已将那头陀解救安顿在医馆之中。”乐山一拱手,希望大人准许他继续追查此事。

县令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故作镇静的缓缓坐了下来说道,“李乐山,本县知道你原本乃江湖中人,但你现在既然入得公门,就不应该再卷入这些江湖是非,以免多生事端。”

“可是…….”

“既然最近盗匪横行,我另有要事指派给你。”县令打断了乐山道,“夫人和小姐要去大云寺进香还愿,此去百里,我不放心,还是由你护送,一定要确保她们母女二人的平安。”

“大人,我还有一件事情未了,能否……”乐山本想将头陀的口信带给茅山的赵归真,无奈又被县令阻止。

“你不必多言,夫人和小姐午后即成行,你收拾了行装,速来府中候命,其他事情交代给县尉梁大人便是!”县令一起身,摇摇晃晃进了内堂,乐山不得已拱手得令。

退出府衙之后,乐山叫来自己心腹的一个小不良人,吩咐他盯着头陀的伤势,自己则草草收拾行囊,护卫着县令妻女的车队上路。

广陵是整个大唐最繁华的都市之一,除了长安和洛阳,就数扬州和益州。天宝元年,扬州改名为广陵,借助了整个江南的富庶和大运河枢纽的地位,盛极一时。整个广陵城仿长安的制式,却更为精致,车水马龙,熙来攘往,莺歌燕舞,灯火酒绿,所谓烟笼春树薄,日映曙楼高,反到是大云寺里显得清净许多。

这大云寺在广陵城西,是广陵城内数一数二的寺庙,始建于南朝宋孝武帝大明年间,原名大明寺。后毁于战火,又在原址上重修寺庙,名为大云寺。前朝皇帝隋文帝杨坚建栖灵塔于寺中,供奉舍利,大云寺因此名声大噪。如今寺庙的主持是高僧鉴真和尚,乃当代律学大师,与法慎大师齐名,更是引得香客信众络绎不绝。

县令的太太浓妆艳抹,在这秋风初起,临近重阳之季显得特别的刺眼。女儿年方二八,腰肢像杨柳一样纤细,随风摇动起来,到是和蔓延的嫩绿相得益彰。当然他们只不过是众多妖蛾子中的两只,看多了这些庸枝俗粉,真的以为太平就是这么粉饰的。所谓还愿,不过是县令的独生女终于攀上了户部侍郎的儿子,订了亲,从此仕途可谓一片光明。

乐山一路都在思索『君子卫』的事情,守在母子二人身边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任务乐山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也无可奈何。虽然出身道观,又在寺庙修行多年,但是乐山知道命运很多时候自己无法左右,求神拜佛也是无济于事。

但是大云寺的法事,却让乐山瞻望咨嗟。

鉴真大师开坛说法,乃是这广陵城的盛事,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普罗信众,几乎都是冲着这个来的。

但等到鉴真大师被徒弟搀扶着登上莲花台,盘腿而坐开始授法之时,乐山才发现鉴真大师看不见东西。乐山在江宁的时候对鉴真大师就有所耳闻,却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鉴真大师竟然是个瞎子。

鉴真虽然闭着双眼,但似乎可以洞察世间的一切,他的讲律传戒与一般法师不同,竟是问答的形式,大师开场便询问在场的信众是否有需要解答之难题。

只听有人问道:

“亦有人净心与一念相应,契会一切佛法否?”

鉴真大师答道:

“若有凡夫菩萨,欲于一念之中具足一切佛法者,应修中道正观。”

“云何正观?”

“若能谛观心性非空非假,而不坏空假之法,若能如是照了,则于心性通达中道,圆照二谛。若于自心中见中道二谛,即见一切诸法中道二谛,亦不取中道二谛,以决定性不可得故,是名中道正观。”鉴真和尚坐在莲花台上娓娓道来。

“大师说的太深奥了,我们听不懂。”台下有普通香客起哄。

“就像一个人生病了,要想给他治病,必须深明入假三法。”大师并不恼,而是循循善诱,娓娓道来。

“哪三法?”听到有实际的法门,投机者不免来了真兴趣。

“这第一步要知病,弄清楚他得的是什么病,在佛法上叫做深知众生三惑等无量烦恼习气之病,明晰无谬。”

“第二步叫识药,知道用什么药治病。深悉一切佛法方便,八万四千法门,渚宗善巧妙观,乃至世间一切有用之学问。”

“那第三步呢?”有人已经等不及了。

鉴真大师微微一笑,道:“应病与药。”

“何为应病与药?”

“深明病药相治之法,依众生不同施以不同法门,使各得其益,符合跟机,善巧除其障,使众生欢喜受益。”

乐山在不远处听着,若有所思,根据每个人不同的机缘去度化他们,而不是一味简单的吃斋念佛,这才是我佛真正的教化与慈悲。乐山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禅理,心中不免触动,在少林寺那么多年,也没有大师跟自己说过这样的禅机,然而自己的机缘又是什么呢?

鉴真大师接下来讲的是律宗四科,戒法、戒体,戒行,戒相。

“戒行者,既受得此戒,秉之在心,必须广修方便,检察身口威仪之行。克志专崇,高慕前圣持心后起,义顺与前。”鉴真开始诵读戒体的含义,应该是接着以前的课业往下讲的,乐山听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头雾水,便决定去后院走走。

大云寺除了香火鼎盛之外,寺院的规模也非常之大,围绕着西灵塔的大殿、禅房、斋堂,层台累榭、鳞次栉比。在绕过几间法堂之后,乐山发现了一座小小的庭院。

庭院颇为幽雅,中央一棵云盖松,四周长满了青苔。庭院的右手是一座假山,上面矗立着一座亭子,通往亭子的小路从假山石中穿过,曲径通幽。

乐山走上石阶,想到亭子中去看一看,走到一半,却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

“九日山僧院,东篱菊也黄。俗人多泛酒,谁解助茶香。”

“未到重阳,你便妄称九日,该罚!”

原来亭子里有人,乐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在犹豫,却听亭子里传来的人说道:

“施主既已至此,何不上来一叙。”

乐山听见上面的招呼,也不好推辞,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假山之上。

原来亭子里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人正是前日里在瓦官寺出现的那位紫衣朱鬕的男子,只是今日未戴朱鬕,而是束了冠,但乐山仔细打量之下还是认了出来。

另外一僧一俗,年纪都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僧人眉清目秀,另一人却是一张鞋拔子脸,五官分离,十分丑陋。

“施主若不嫌弃,何不坐下来同我们共饮一杯?”三人正围坐在石桌子喝着什么,年轻和尚招呼乐山。

“在下公务在身,不便饮酒。”

“我一个出家人,却也不便饮酒,这是茶。”

“恭敬不如从命,那我便不客气了。”乐山看到朱鬕男子已然来了兴趣,便不再推脱,与三人促膝而坐。

和尚从桌上又拿起一个茶杯,放了些茶粉,倒入茶壶中的热水,冲泡起来。

“这杯子本是留给我三人的好友灵一法师的,不知他为何迟迟未至,等他来了,这茶恐怕也凉了,施主若是不嫌弃,便用它吧。”

“灵一是法慎的徒弟,不会是法,法慎不让他来吧?”鞋拔子脸插话道。

“鸿渐休要胡说,法慎大师前些年刚刚圆寂,定是那龙兴寺里有事耽搁了。”

“阿,阿弥陀佛,造次了,造次了。”鞋拔子脸深知失言,赶紧收回刚刚的话。

“还未请教大师法号,二位郎君名讳。”乐山拱手施礼。

“贫僧皎然。”和尚自我介绍,接着又指着身边两人一一说道,“这二位是我的好友陆羽居士,和皇甫冉。”

“在下李乐山。”

皎然泡好了茶,将茶杯旋转一圈,送到乐山面前,道,“施主请尝一尝。”

乐山将茶杯放在嘴边,试探的酌了酌,一缕清澈顺着喉咙流淌了下去。

“如何?”皎然和尚笑眯眯的看着乐山。

“在下不懂茶,但是好喝。”

“哈哈哈!”皎然和陆羽听完乐山的话,相视而笑,那朱鬕男子却不动声色。

“我说过这大云寺的泉水乃上品吧,现在有了人证。”皎然洋洋得意的对陆羽说。

“此水确实好,不,不过要让我排,只,只能当第五。”这陆羽不仅长相丑陋,说话还有些口吃。

“前四你到说说看。”

“杨子江零水第一,无锡惠山寺水第二,苏州虎丘水第三,丹阳观音寺水第四。”说起这茶水之道,陆羽却又不口吃了。

“后面三个我都品过,但是这第一未曾得饮,鸿渐定莫要欺我。”

“天,天下的好水多了,以后还,还有的是机会品,这座次也不,不是就定了的。”

“施主,请再饮一杯。”皎然虽然在和陆羽争辩,却不忘又给乐山斟茶。

“施主是来大云寺听鉴真大师说法的嘛?”皎然一边泡茶一边问乐山。

乐山如实回答,转而也问三人,心中却更想知道那朱鬕男子的来历。

“贫僧云游四方,各处参学,与鉴真大师有数面之缘。不过这次来大云寺,还是因为贫僧要拉陆居士来品这大云寺的泉水。”皎然和尚侃侃而谈道,“皇甫兄所居阳羡山离此不远,听闻我们二人来到广陵,特意前来相会。”

扬州不愧是江南的繁华之地,名人雅士云集,连泡茶都要专门找水,乐山却无暇附庸风雅,便单刀直入的问朱鬕男子道:“这位皇甫前辈,我前日曾在江宁瓦官寺的无遮大会上见过,前辈剑法如神,在下佩服,佩服!”

朱鬕男子闻言,眉头一皱,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认错人了。”

“前辈武艺精湛,在下好生钦羡,还望不吝赐教!”对方虽然故意否认,乐山却不愿轻易放弃。

“我不会什么武功。”朱鬕男子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放下茶杯道,“我是来喝茶的,茶既已喝完,我便告辞了。”

说罢也不待众人反应,起身大步离去,把乐山等人晾在了当场。

“施主莫要介意,我们这位皇甫兄一向如此,热肠冷面,不善言辞。”皎然缓解着尴尬的气氛,打着圆场道。

“这位皇甫前辈是何来历,我前日曾见他一出手便技惊四座。”乐山虽然碰了钉子,却不肯死心,便向皎然和陆羽打听道。

“我二人只道皇甫兄是一介书生,并不知他会武功。”皎然将皇甫冉的杯子洗净收入一个锦盒之中,接着说道,“不过皇甫兄云游四方,我们也是在湖州杼山与他相识,若真是遭逢际会,深藏不漏,也未可知。”

乐山见从二人口中也问不出什么,心中虽然懊恼,但估摸着县令夫人找不到自己又要责骂,喝完第二杯茶便起身告辞。

“阿弥陀佛,我看施主颇有慧根,我们后会有期。”皎然起身相送,陆羽也跟着站起来施礼。

乐山拜别二位,转身离去,只听背后的二人在说着:“皎然兄,何,何日随我去见季兰?”

乐山赶回大雄宝殿,路上遇到一个和尚提着袈裟的一角,匆匆向着后院奔来,想是那皎然口中的灵一法师。

回到大殿,鉴真大师的讲经已然结束,乐山心说不妙,急忙来到大云寺的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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