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青城 第17章 骊山老母

作者:牧人乃孟 分类:修真 更新时间:2025-02-04 20: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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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塔在太微宫的西北角,周围被荒草包围着,看来是许久没有人打理了。韦雪摸索着来到塔基的门口,没想到破旧的木门竟然没有上锁。

“难道有人嘛?”韦雪心里嘀咕了一下,却又忍不住好奇,攀爬了起来。

“这塔如此高,即便里面没什么好玩的,登到塔顶也定能看到整个洛阳城的景色。”韦雪给自己打着气,心里想道,“就快落日了,此时正是看东都落日的时候,说不定还能居高临下的看见少卿府里姐姐出嫁的情景。”

韦雪一边想着一边往上爬,佛塔的每一层都散落着一些经书和残缺的佛像,被蜘蛛网覆盖的檐角向外支愣着,仿佛见证着岁月带给它的伤害。

果然,越往上爬,映入眼帘的景色也越发的瑰丽。来到第三层便可见远处的明堂下方上圆,势若飞翥、宏伟壮观。来到第五层又见九洲池的湖水在夕阳的掩映下泛起粼粼波光,在紫微宫的怀抱里如同掌上明珠。

就在爬到第七层的时候,上面隐隐传来了声音,韦雪立刻紧张地停下了脚步,竖起耳朵倾听。

“安庆宗如何说?”声音是从最高的第九层传下来的,一个女人的声音。

“东西他收下了,话自然也会带给他阿爷,就看安禄山那厮准备何时起事了。”答话的是一个男人。

“这些年,我们可没少给他送金子,他却按兵不动,反而跟皇帝老儿越走越近,你们教主会不会看走了眼。”

“安禄山此人贪得无厌,城府极深,手段辛辣,这也是当初我们看中他的原因。要利用这种人嘛,自然是要担些风险的。”

“我看他是两头的好处都想占,你看看那少卿府里,此刻好不热闹啊!”

“我已给过他警告,他如果敢食言违约,不用尊者您出手,我们自会让他明白北冥教的厉害。”

“北冥教,这不是阿爷的心头大患嘛?”韦雪闻言有些紧张,却也来了兴趣。

“幼邻不是说这北冥教已经销声匿迹了嘛,今天居然让自己在这里遇到。”韦雪心里想着,却不敢继续上塔。

听见楼上的人说起这塔上真的可以看见少卿府,韦雪便从七层的窗口探头张望。

洛阳城有一百二十六坊,以洛水为界,洛南有九十六坊,洛北有三十坊,大街小陌,纵横相对。坊各周四里,开四门,临大街,门并为重楼,饰以丹粉。每面坊墙各开一门,坊内呈十字街布置,十字街外再分十字巷曲,形成十六个小的街坊分区。

这些街坊大同小异,一时间很难分辨哪里才是安庆宗的少卿府,韦雪忍不住往前探出身去。

这一探身不要紧,那扶栏年久失修,被韦雪一推发出了嘎啦一声响。

“什么人!”九层之上的人听见声音,立刻警觉。

韦雪心中一惊,身体站立不稳靠向栏杆,栏杆顿时断裂,掉了下去。

“啊!”韦雪一声惨叫,头下脚上的从宝塔的第七层坠落,此时她倒是看见了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的少卿府,不过一切都是倒过来的。

正当韦雪心生绝望得时候,一条黑影从九层高塔跃下,箭一般的向她飞来。就在韦雪下落到第三层的时候,被人一把抓住,随后夹在腰间。

韦雪还没有反应过来,黑影已经夹着自己落在了第二层的檐角上,再一蹬檐脊,落回地面,动作一气呵成。

佛塔年久失修,檐角上脊兽被这么一踹,喀嗒一声掉落地面。

随着脊兽碎裂的声音,一声呵斥同时传来,声若洪钟。

“快些放下我们家小姐!”

说巧不巧,是君子卫的阿大寻到了这里。

原来是韦雪偷溜出少卿府,韦见素在府中遍寻不着,眼见安庆宗和韦晴即将行礼,便让阿大出来找寻。这阿大甚是了解韦雪的禀性,定是到周遭好玩的地方去了,没一会就寻到了这太微宫。

阿大刚刚步入太微宫,便看到不远处的高塔上有两条黑影坠下,立刻发动轻功赶了过来,一眼看出被人夹在腰间的韦雪,便以为二小姐是被人劫掠。

韦雪被轻巧的放了下来,犹自惊魂未定。

“二小姐,你没事吧?”阿大还没有弄清楚情况,不敢造次,保持着一箭的距离问道。

韦雪没有回答,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

“你是什么人,为何劫掠我家小姐?”见韦雪没有回答,阿大转而问那黑影道。

再看那黑影,此刻在斜阳的照射下,刚好露出了面容。尖尖的脸蛋,双眉修长,鼻梁高挺,嘴唇紧抿,眸光流转,明亮而有神。这女人道姑打扮,皮肤白净,气质如兰,相貌甚美,竟看不出年纪。

“把小姐还给我!”阿大厉声道。

道姑把手放在韦雪的肩膀上,未置可否。

阿大有些急了,提气上冲,想从道姑的手里将韦雪抢过来。

“大胆!”道姑一挥手中佛尘,一股真气激荡,刹那间将阿大的手弹开。

阿大浑圆的身体居然被弹开了两丈,像一个皮球在地面翻滚,心中暗自吃惊,如此浑厚的内力,自己虽身经百战,也未曾多见。

阿大不敢再掉以轻心,打起十足的精神,施展开平身绝技。说起这阿大的绝技也是颇为有趣,只见他怎样弹开的,又怎样滚了回来。

一个圆滚滚的大皮球迎面而来,也是出乎道姑的预料,推出双掌想要抵挡,却感觉势道不妙,于是侧身顺势一推,想要将力卸掉。

阿大却在此刻临空而起,自上而下拍出一掌。道姑丝毫不惧,伸出右掌迎了上来,阿大知道对方内力厉害,但自己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于是气沉丹田,使出了全部的力道,想试一试对方的斤两。

谁料到双方手掌即将接触的一刹那,道姑的手掌突然往回一拉,阿大立刻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将自己拖拽过去。

阿大想要把手掌撤回来,却完全被对方吸住,顺着那一股牵引的力量摔向地面。

阿大再次把身体圈成一个球,在撞向地面的那一刻弹飞了出去。本想借助这次弹开的力道摆脱道姑的束缚,谁知自己的身体刚到半空又被一股力量拽了回来。这股内力绵柔向继,源源不断,阿大就这样被舞成了漂浮在半空中的肉球。

就在此时,韦雪的神智已经渐渐恢复过来,看到这情形,不由得发出了惊呼。

听到韦雪的声音,道姑放慢了动作,似乎想要放下阿大,却突然间红光一闪。

红光是从阿大的手中闪出的,道姑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把血红的短剑。阿大不知何时拿出了这把短剑,刺破道姑真气的包围,直指她的眉心。

这一记突围让道姑顿感不妙,情急之下用左手的佛尘去挡,却不料佛尘沾上红色短剑,立刻燃烧了起来。

“阿大,住手!”看到阿大的短剑出手,刚刚清醒过来的韦雪知道他已动了杀招,立马大声喝止。

被阿大的短剑偷袭了佛尘,道姑的真气有些散了,阿大得以落在地上,本想乘虚而入,听到韦雪的呼喊,不得已只能收手。

“你这兵器倒是特别。”道姑用掌风打灭了佛尘上的火苗,并未生气。

“还有更特别的。”阿大另外一只手上已经握着一把雪白的小斧子,只是被韦雪喝止便只能作罢。

“那老生倒想见识见识。”

“阿大,是她救了我!”

此时,在塔上和道姑对话的人也下到了近前,竟是刚刚在少卿府给安庆宗送礼的薛掌柜,只是手里多了一把胡琴。

“你是骊山老母?”阿大收起手中的短剑问道。

“你到有些见识。”

“当今武林,除了骊山老母的天机神功,我想不出还有何人的内力能够如此绵长无尽,今日领教了。”

“我却不认得你。”

“在下无名小卒,还请骊山老母将我们家小姐还给我。”

“无名小卒竟也有如此的功夫,这位小姐的来历看来不简单啊。”

“她是韦见素家的二丫头。”刚刚从塔上走下来的薛掌柜替阿大回答道。

“竟是如此。”骊山老母把佛抽往肘上一搭,微微一笑道,“无量天尊,你们走吧。”

阿大连忙走到韦雪身边,一把抱住韦雪,十分警惕的盯着骊山老母,怕她有什么动作。

骊山老母不仅没有采取行动,反而向后退了一步,目送着二人离开。

“就这么放他们走了?”二人走远后,薛掌柜将胡琴背回到背上,不解的问骊山老母道,“那孩子可是韦见素的女儿,万一我们刚刚的话被她听去了……”

“那岂不是更好,让他告诉她阿爷,安禄山和北冥教勾结,意图造反。”

“尊者的意思是?”

“韦见素若是去向皇帝老儿告发,那安禄山想不反都不行。”

“不过安韦两家现在联姻,那娃儿就算跟韦见素说了,韦见素也未必会采取什么行动。”

“既如此,放他们走又如何?”

“还是尊者想的周到,劳烦尊者这次去见教主,把洛阳这边的进展跟教主说一声。”

“你自个不去嘛?”

“教主担心那安禄山不肯就范,命属下想办法再疏通疏通其他藩镇的关节。”

“你们教主四处投石问路,也不怕都打了水漂,为何不从朝中入手,非要在这些蕃兵蕃将身上下功夫?”

“尊者有所不知,自从本朝用募兵制代替了府兵制,朝中并无人真正握有兵权,戍边皆有各镇节度使自行募兵。”

“朝中不是有折冲府嘛?”骊山老母的回忆被拉回到了她入道以前,曾经熟悉的人和事还历历在目。

“十二卫和东宫六率都名存实亡了嘛?”

“李林甫奏停折冲府上下鱼书,府兵徒有其官吏,兵士、马匹、武器等耗散都尽。其折冲、果毅等官员,又多年不迁升,士大夫也耻为之。因承平日久,世风日变,人人皆认为国可销兵,耻于当兵,子弟为武官者,父兄摈不齿。所应募者,皆是市井负贩、无赖子弟,未曾习武。”

“为何好好的要将府兵制改为募兵制?”

“府兵制乃农兵和一,战时为兵,平日为农。李唐幅员辽阔,边关战事频繁,府兵需远赴边关作战,且戍边的战争多拉锯,务农时期难以回家。春不种那么秋不收,所以府兵常有逃亡和避役的。”

“既然是逃回家种田,以皇帝老儿的秉性,定会颁令将他们抓回。”

“均田时确可如此,但自太宗始,取消了田地买卖的禁令,官僚豪强巧取豪夺,田地兼并日盛,朝廷可均之田日减。开元以来,大唐的人口日增,不仅如此,还新增了僧尼、道士、女冠、商贾和杂户、官户作为受田对象,百姓受田愈发不足,原本受优待的军户也难以幸免。如此一来,农民大量逃亡致使户籍失真,想抓人都对不上号,又谈何容易。”

骊山老母和薛掌柜一边说着一边向太微宫外走去,门口刚刚还在打盹的小乞丐被二人说话的声音吵醒,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骊山老母见状,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用手指捏碎了一个角,丢在了小乞丐破破烂烂的碗里。

小乞丐两眼发光,一把从碗里抓起碎银子,向着骊山老母磕头如捣蒜。

“都是卖命戍边,愿意当军户是因为有田可均,如今打完仗回来还不知有没有田可均,还不如拿了银子去藩镇应征,一了百了。”

“藩镇也需要银子才能募兵,你们教主才想到了钻这个空子。”

“正是,如今猛将精兵,全集中在几个边防大镇,形成了里轻外重的局面,教主正是想利用这一点,来他个推波助澜。”

“因果循环、盛极而衰,没想到大唐也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我看都不用你们北冥教煽风点火,李唐的社稷已是架在一堆堆的干柴之上,毒燎虐焰,一触而发。”

“我们不是希望这火来的快一点,烧的旺一点嘛!”

骊山老母微微一笑,与薛掌柜分道扬镳。就在两人消失在街角的那一刻,刚刚还跪着的小乞丐突然站起身,撤掉身上的破衣烂衫,露出紧趁利落的一袭黑衣和一头长发,向着安庆宗的府邸飞身而去。

黑夜,已经慢慢的笼罩了东都,还有整个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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