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间的地下走廊永远弥漫着福尔马林的味道，林深推开解剖室的门时，冷藏柜的金属把手正在月光下泛着青灰。他抽出1998年4月的存档记录，母亲的死亡证明从文件夹滑落，背面用红笔写着某个被涂抹的住院号——704-2的墨迹晕染成模糊的涟漪，与苏棠如今的病房号形成诡异的镜像。
电梯上行时的失重感让胃部翻涌。林深盯着楼层显示屏，突然想起苏棠今早抽血时说的那句话：“这里的电梯井有《月光》第三乐章的回声。“此刻金属轿厢的震颤频率竟真与贝多芬手稿的节拍器记录完全一致，每秒68次的震动让他太阳穴突突跳动。
七楼神经内科病房亮着幽蓝的夜灯。林深在护士站停留了十七秒，足够看清苏棠床头的监控画面——她正用绷带缠住的右手在墙壁上勾画五线谱，无名指上的鸢尾花戒指刮擦出细碎声响。墙灰簌簌落下，在月光中形成飘浮的尘埃云，某些颗粒折射出诡异的磷光。
“又在梦游？“值夜护士打着哈欠翻开巡房记录，“每晚三点零七分准时开始，比心电监护仪还准。“
林深走近病房时闻到铁锈味。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着苏棠鲜血淋漓的指尖。她在墙面刻下的音符连绵成河，某些小节竟与母亲生前最爱弹的《离别曲》惊人相似。更诡异的是，血迹在接触空气五分钟后开始泛出幽蓝，如同掺入了某种荧光试剂。
“你相信血液会记忆吗？“苏棠突然开口，受伤的手指在窗玻璃上拖出血痕，“就像这张病床，二十年前是不是躺过什么人？“
林深握紧口袋里的死亡证明。母亲去世的床号正是704，而此刻苏棠的床头卡在月光下泛着冷光——704-2的烫金数字边缘有细微的灼烧痕迹，与他手中死亡证明背面的焦痕如出一辙。
监护仪突然发出警报。苏棠踉跄着栽向地面，林深接住她时触及到异常的体温。怀中的躯体时而滚烫时而冰冷，仿佛有两条血脉在皮肤下厮杀。他扯开她衣领查看锁骨处的胎记，发现暗红色月牙边缘正在渗血——那些血珠落在地面竟自动汇聚成音符形状，与墙壁上的血谱形成对位旋律。
急诊检验科的电话在凌晨三点响起：“林医生，您要求加测的卟啉病基因检测结果出来了，但......“检验员的声音带着颤音，“样本显示嵌合体特征，患者体内存在两种DNA，其中一组与您今早提交的1998年血样......“
林深站在基因图谱前，看着那条异常的X染色体想起医学院的课本——这种情况通常发生在异卵双胞胎胚胎融合，或是骨髓移植后的基因混杂。他打开手机电筒照射报告，纸张背面的水印突然显影出母亲实验室的徽标：双螺旋结构缠绕着五线谱。
档案室尘封的捐献记录本在手中颤抖。1998年4月16日的泛黄纸页上，母亲叶晚的名字后面跟着的供体编号，此刻正在苏棠的医疗腕带上闪着微光。当林深用紫外灯扫描编号条形码时，红光投射出的竟是一段钢琴指法示意图——正是苏棠昨夜在墙面刻写的《离别曲》变奏段落。
冷藏库的警报突然炸响。林深冲回太平间时，发现母亲的遗物箱被人打开。装着旧听诊器的丝绒盒内，静静躺着一管凝结的血样，标签上的日期是1998年4月17日04:17。当他将血样放入基因测序仪，屏幕显示的数据流突然扭曲成《月光奏鸣曲》的波形图。
“这才是真正的供体协议。“院长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他手中的全息投影仪播放着林深从未见过的画面：七岁的苏棠被绑在手术台上，母亲叶晚的针管里流淌着荧蓝液体，“你以为的医患情深，不过是基因编辑的强制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