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中并无运河太平,今日一早偌大的金陵便显出几分萧瑟。
这萧瑟固然是认为的,是许多人听到消息,若非必要的时候,他们不愿意出门。但更多的是百姓畏惧,官员同样畏惧。
他们一怕,城中的热闹自然烟消云散。
若是寻常时候这样的萧瑟用不了几日就可以恢复正常,但眼下金陵的小官员,一律愁眉苦脸,实在是没把握应对眼下突变的时局。
谁也不知道京师什么时候会做出回应,也不知道金陵兵部能够不能调动两江的军队,击败叛军。
说到底大金金陵的兵部尚书权力不大,在紧要关头虽然可以调动军队,但他能调动多少军队看的是自己有多少钱粮,以及多少人愿意听话。
但在民间,虽然出门在外的百姓减少,更多地百姓开始抢购粮食,想要在家中躲避几日,也想要规避粮食价格上涨——但已经晚了。
大金商贾嗅觉灵敏,他们在收到消息的时候便已经做好准备让粮食价格上涨,好从中狠狠地赚一笔钱。
在他们看来百姓一贯如此,听到什么风吹草动都会想办法囤积粮食。这些小市民口袋里面的钱虽然不多,但人多了,也不是一个小数目,那是一个足以让人心动。
当然,商贾们思虑再三,决定涨价的根本原因还是现在林耀祖不在两江,根本没人限制粮商涨价。
就算有人上告,官府也只是不痛不痒的训斥几句,罚酒三杯了事。
对六部瓜园们更棘手的是,现在土司叛军杀到了江西南部,距离金陵的直线距离已经不到两千里了,这一距离正常行军大军不需要一个月就能抵达。
若是土司叛军杀到九江府,在长江口顺流而下,那半个月的时间都用不着就可以围困金陵了。
当然,这只是他们想想罢了。大金的土司叛乱影响一直不大,规模也很小。
也就是朝廷日后问责的时候,金陵六部多少有些麻烦。
就算不是留不得官员,他们也是忐忑的很。大金情况如何,他们这些地方官员一清二楚。
尤其是现在江西湖广两广处在土司军队威胁下,自家的老家都要被叛军攻陷,他们再也难以泰然。
几乎是每一日,他们都要上书朝廷,恳请朝廷派兵平乱,维护自己的利益。不然三年清知府做了之后,回家一看家没了的话算什么事儿?
可一日一日过去,家都快没了,可朝廷还是没有回话。
就算他们早早地便让家人来了金陵,可家业却走不了,还是在土司军队的进攻范围当中。
甭管是浙党还是楚党,还是太子党,皇帝的人,此刻都是一个心思,都想要保全自己的小家。
时间长了,他们愈发绝望,开始找寻其他路子,都希望朝廷派出能征善战的人平定西南叛乱。
而这个人选他们挑来挑去,最终还是把目光落在了林耀祖身上。
可这个想法虽然私底下有人提及,但明眼人都知道除非是林耀祖自己愿意,不然没人能够让林耀祖挪窝。
而想要林耀祖挪窝,那就得让朝廷批准!
这事一环扣着一环,让他们束手无策,恨到了极点。
官员都不是寻常人,他们除了自己的政治影响力,对敌方的控制之外,也都是极为聪明的人。
他们何尝不知道皇帝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什么。可事不关己的时候他们还能置身事外,事关自己的时候,朝廷怎么想的关自己屁事。
要是朝廷不让自己好过,那自己也不会让朝廷好过!
这些人的心思简单,他们想要往上爬,也想要自己的家业安然无恙,属于是啥都要的典型。
若是得不到这些的时候也就罢了,他们多少知道知道分寸。可现在他们知道自己能够什么都要,却又得不到的时候,他们自然会觉得这是朝廷的问题,而非是自己。
金陵就这样暗流涌动,等到林耀祖到来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愁容满面,都在两江巡抚的官署门口等着。
他们知道林耀祖不喜欢铺张浪费,也没有在外面嚷嚷,在城外迎接,而是在巡抚衙门边上。
现在见到林耀祖到来,他们自然是纷纷上前,拱手行礼。
对这些人的到来,林耀祖也不意外。说实话,现在比自己更着急上火的人遍地都是,这些人担心朝堂上下的变故,希望朝廷立马拿出解决办法,解决问题,还没到心如死灰的地步。
一行人纷纷进入衙门当中,在偏厅看着侍女送来茶水,却没有喝口水的心思,他们茶不思饭不想,现在好不容易见到林耀祖,想的都是林耀祖为自己仗义执言,把持续一年多,快到两年的西南叛乱平息。
“林大人,现在是多事之秋,下官实在是担心这西南的土司叛乱规模日益增加,迟早会席卷到江南来。您懂军事,您说这仗到底该怎么打啊。”
一个官员率先开口,他穿着紫色官袍,是正五品的知府,不过他不是金陵府的知府,而是隔壁的安吉府的知府。
此刻安吉以及一部分浙江北部地区也在江南行省当中,双方联系非常紧密。
甚至一些地方来金陵,比去杭州更快。
“西南土司叛乱有朝廷调兵遣将,与本官何干?倒是此番辽东,西南战局糜烂,若无意外的话,朝廷又要要钱了,这才是当下的重中之重。”
林耀祖压根不搭理那货,不提双方身份差别,单单是对方问的话,就不该是他问的。
大金官员在地方上在朝堂上,都各司其职,身份很明确。只要不是六部尚书,就不需要在任何时候都能够回答皇帝莫名其妙的问题,去做不相关的事情。
地方官员职权明确!
自己是两江巡抚,不能也不想插手军务。
“诸位大人今日若是无事的话,还请自便,本官有些事情要跟户部尚书谈谈。”
他语气平淡,拒人于千里之外,实在是不把这些人放在眼中。他不傻,当然知道这些人的身份特殊,是某些人派来的。
可他也不在乎这些人。
“大人且慢。”
这个时候,一个温润如玉的中年人缓缓开口,他是这一些官员当中身份最高的,是金陵刑部的右侍郎。此刻他脸上挂着歉意,深深一躬:“大人见谅,此人说了不该说的话。”
“行了,别在这里装腔作势。诸位的来意本官很清楚,但朝廷决定的事情,朝廷自然会决绝。西南叛乱是否会波及到江西,江南,那并非是本官可以控制的事情。用不了数日淮西秋收开始,本官也要巡视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