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程由是湖广人，虽然不是狭义上面的南方人，但他所在的地理方位上，他的确是江南人。
他家在长江以南，对林耀祖，以及赵德这样南方本土派建立起来的派系，天生支持的林耀祖赵德的。但架不住他现在代表的是北方人，是从北方南下为北方人争权夺利。
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屁股决定脑袋，真正决定一切的是他们的利益相关，而不是他们在想什么。
当下，他定定的看向赵德，道：“淮西百姓数目庞大，现在建立起来的工厂工坊销售在北方需要我们相助，才能尽快打开市场。现在放开入股，用一部分股权换取方便大门，这很划算。”
赵德点头：“这的确划算。若是能早几个月，让大家参与进救灾的话，那就更好了。”
听到这话，章程由的脸色一变，相对于南方，北方的确贫瘠，但几千万人口的区域，怎么可能没钱。只不过是财富过于集中，百姓面黄肌瘦，吃不饱饭是常事儿。
现在赵德一番话便是在暗讽北方并未参与淮西救灾，还想要分一杯羹。
这让他脸色不好，但现实就是现实，做买卖就的厚着脸皮。
“淮西受灾应该朝廷负责，我虽然是南方人，但在朝堂上没什么话语权，根本帮不了淮西。何况淮西十年九涝，那年不是这样过来的，尤其是凤阳，那天没有天灾？”
赵德多少有些失望的摇头：“情况我也清楚，这的确不是你们的问题。现在淮西已经建设好了，你们想要好处，我能理解，但你们用什么来换？空口白话吗？”
“你们需要有人能买东西。”
赵德笑了，哈哈大笑道：“来人，上茶，用琉璃杯！”
他笑得很开心，已经很久没人在他面前如此嚣张了，不过他不在乎对方的态度，他只在乎自己是否能从中受益。
很快，仆人将茶水送上来。老妪将茶杯放在赵德跟章程由面前，前者泰然，后者却是一惊。
那可是茶杯啊！
还是琉璃杯！
虽然古人云“葡萄美酒夜光杯”，可真有几个人舍得有琉璃杯装酒？要是不小心打碎，那可是几千两白银！
至于用琉璃杯泡茶，那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眼见绿茶在冒着琉璃杯当中打转儿，明明是不值钱的绿茶，此刻却是价值不菲起来，让他眼热，发呆。
半晌，他才呆呆地看向赵德：“我只听说你们用琉璃收买江西人，却没想到你们居然奢侈到用琉璃做茶杯。”
赵德泰然自若：“琉璃可以价值不菲，也可以一文不值。章大人现在什么都不想出，就想要东西，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本官为林巡抚做事，为的便是让双方都开心，而非是章大人以及公相，白吃白喝。”
章程由的脑袋飞快转动，此时此刻，他已经开始担心林耀祖借机生事。
并非是他胡思乱想，而是林耀祖有这个理由，也有这个能力。
最重要的是，他控制不了林耀祖，不知道林耀祖接下来要做什么。
“你们真能造出琉璃？”
赵德点头：“工厂你可以去看，带着你的人去看，评估一下具体值多少钱。可以入股，但什么价格，再议。”
他早就准备好了这一番说辞，谈判时可以谈判的，但自己一方要占据绝对的主动权，控制权。
赚钱的买卖，自己可以带着他们，但不能让人家借鸡生蛋，鸠占鹊巢。
“其余工厂你们也可以参与其中，价格一样，都需要谈。当然，最重要的是，公相什么时候允许两江总督府可以开采铁矿？”
“下面的人已经等不及了，一旦开放采矿，冶炼，淮西的税赋可能会翻倍。到时候缴纳的钱更多，赚的钱也更多。”
章程由想了一下：“此事朝廷还没有定论，毕竟这是两江，远离朝堂。”
“但就在金陵眼皮子底下，有无数人盯着。”
章程由苦笑一声，人人都知道江南是林耀祖的，再多人盯着，这些人也跟林耀祖不清不楚，指望他们，不如指望母猪上树。
“那就想办法，你们也想赚钱。”
章程由点头，对啊，他也想赚钱，具体怎么办，还得从长计议，需要时间。
“那赵大人，下官现在就安排让他们去看看？”
赵德意味深长的看向他：“去看看也是一件好事，见多了就知道林大人的厉害，就不会坐井观天了。”
章程由听到这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坐井观天？那自己就是坐在群里的蛤蟆了。
他是不承认自己是蛤蟆的，让他承认自己见识浅薄，在京师当中所幻想的一切都无法实施。
无他，淮西发展的太快，已经超过他的判断。
现在的淮西根本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孱弱，需要自己的帮助。
而是自己跟自己手下的商人们都需要林耀祖，没有林耀祖，他们就只能眼巴巴看着别人赚钱，自己一分钱赚不到。
对商人而言，自己赚不到大钱，那就是亏钱。
现在淮西不需要自己，是自己需要淮西。
看起来这只是一字之差，但却是天壤之别。
好在，现实并非是大问题，章程由打定主意后，便跟赵德谈论起眼下的局势。
合作谈了，不能合作的地方也说了，该抓紧时间寒暄一下，加深一下彼此自己的关系。刚才是公事公办，现在是私人时间。
赵德对此并无异议，反而侃侃而谈，谈及淮西，甚至是江南的变化，更是如数家珍。
因为这些都有他的一封功劳。
章程由也是暗自心惊，往日的赵德是贪官，现在的赵德跟贪官一点关系都没有，大金上下的贪官若是都有赵德的水平，那大金会是现在的百倍繁荣，百姓也能过上好日子。
大金的问题不是没有贪官，而是官员尸位素餐，官员存在非但没有好处，反而只有坏处，太多的官员只会让大金局面混乱，贪墨粮饷。
若是没有这些官员，大金运转会更顺利一些。
后世不乏出现连年亏本，管理层跑路后，工人一合计继续生产，销售，不断盈利的破事儿。
这样的事情很多，也侧面反映了这些官员尸位素餐，不干人事。
赵德以前不觉得，现在只想把手下的人换成能干的人，免得这些人浪费时间，阻碍自己做事。
谁让这些王八蛋正事儿不干，整天无病呻吟，都是他娘的废物。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儿，他就恨的牙痒痒。
全然不知道自己被记恨的小官员们此刻却是在忙碌，赵德命令之下，整个淮西都井然有序，各行各业，都各司其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