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陈县令认为那些女子以死明志才成了?”一个声音喝道,却是冉婧闯了进来。
陈应举略一诧异,便沉声道,“回县主,微臣只是以为,那些女子不贞不洁,不配为人妻,为人母!”
冉婧道:“陈县令,既然你以《列女传》为准绳,那么如何看蔡文姬?”
“蔡文姬诗词文采出众,琴艺绝世,乃是一奇女子。”陈应举道。
“然而其被匈奴所掳,竟然不自尽而为胡虏生儿育女,乃为不贞不洁!”
冉婧道:“但《列女传》亦有记载蔡文姬,既然陈县令认为其不洁,那为何先贤又将其列入其中?”
陈应举气呼呼地道:“先贤乃是因为其文采才将其列入其中,非是赞赏她一女三嫁之事!岂可混为一谈!”
冉婧冷哼一声:“贞女贵殉夫,舍生亦如此。男子不过将女子视为货物,无情无义,又如何让女子以身殉情!”
双方不欢而散,冉婧出了衙门依然气冲冲的。
“我定要去查清这陈应举的罪状,参他一本!定然要让他做不了官儿!气死我了!”冉婧气的狠狠的踢向路边的石子。
冉婧突然转过身,“不过,陆延你是男子又与他争辩什么?”
陆延道:“遭受那些折磨本就非那些女子之愿,如今若是闹得人尽皆知,那她们只有死路一条。不若单独通知其家,是休是留,便由她们的丈夫做主好了。”
冉婧惊讶地看着他,“真没想到你这读圣贤书的状元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陆延笑道:“难道读了圣贤书,便该视女子如衣服,随意可弃之如敝屣。”
冉婧气道:“国朝以程朱之学为本,但那朱子开口闭口便是‘存天理,灭人欲’,‘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其背后不过是个私通儿媳,引诱尼姑的小人罢了!”
陆延摇摇头:“这些当初不过是朱熹的政敌捕风捉影,胡编乱造而已,而后一些野史小说将其夸大罢了!”
“你也该知道,朝廷争斗从来都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何况,若是朱子真是个私德败坏的伪君子,太祖又怎么会将程朱之学定为国朝之根基呢?”
“而且,宋理宗即位之后,立即为朱熹彻底平反,下御笔推崇朱熹及其《四书集注》,称自己恨与朱熹不同时,即追赠太师,封徽国公。”
冉婧有些脸红,不由想起,之前市面上风传陆延各种谣言,她曾经也信以为真。
只是何时,自己对他的心态渐渐发生了变化........
“对了,县主为何今日来此?”陆延问道。
“我,”冉婧有些脸红,“哦,是皇嫂不放心,托我过来看看!”
“有劳娘娘费心了,此间事了之后,我也会向娘娘禀报的。”陆延点点头。
冉婧道:“你才是,伤还没好,就忙前忙后的。”
她突然直直地看着陆延胳膊上的绷带,“你,这布怎么瞧着有些熟悉。”
陆延打了个哈哈:“是么,我当时在地牢之中找到的,也不知道其来历。”
“是这样么?”冉婧有些狐疑。
“那,那个陆延,此金玉跌打药膏乃是我爹一位挚友的不传药方配制,便是比起宫中御医也要胜过一筹,呐,你可要收好了!”
冉婧扭扭捏捏地将一个白瓷瓶塞到陆延手中,便是逃也似地跑了,跑到衙门另一侧,骑上一匹枣红马,打马急走了。
陆延拿着还带着余温的白瓷瓶,微微一叹。
........
法雨寺案虽然办得遮遮掩掩,那些和尚被拉到菜市口斩首之后,京城还是闹出一些风雨。
那些名册上的受害者家庭得知了其中隐秘,许多家庭愤而休妻,一时间发生多起女子投河或是自缢的案件来。
也有一些女子被休之后赶出家门,走投无路。
冉婧想要帮助这些可怜人,陆延让她将这些人都安排到西山,可以做一些做饭洒扫之类的活计,至少有条生路。
因为胳膊的伤势,陆延便在家休养起来。
九月十一,宜结婚会亲友出行搬家纳财买衣服纳畜祭祀。
驸马府上下一早就开始忙碌起来,把陆延忙得晕头转向,一直到辰时三刻,才算是准备妥当。
陆延穿着大红蟒纹吉服,脚踏登云靴,,头戴纹金乌纱帽,帽墙左右两侧各插一朵金花,称作簪花。
“吉时已到!”
刹时,鞭炮齐鸣。迎亲的队伍敲敲打打地出了门。
队伍浩浩荡荡,吹吹打打,一路来到紫禁城。
礼部尚书周道登一早已经在午门外等着了。
说来也奇怪,这厮混到如今竟然没有被免职。
周道登满脸笑容,“驸马爷请吧!”
崇祯是给了陆延面子,皇宫内也布置了一番。
否则按照大明朝的规矩,举行完醮戒,公主就只有三十多人的仪仗队,坐着小轿送到了十王府,便算是完婚了。
大乐仪仗于丹陛之东西。太常寺内官先备下酒金爵果合。
皇帝与皇后皆着礼仪吉服,周道登引着陆延从从殿东门入,拜见上位前。
接着是繁琐的宫廷礼仪,四拜之礼后,饮酒恭听皇帝戒命,以及皇后戒命。
半个时辰后,陆延被带了出去,而后穿着凤冠霞帔的朱徽媞进来,重新再来一遍。
这还不算完,他们又被带到了太庙。
大殿已经设了牲醴祝帛讫。
礼仪官引着陆延与公主入殿,先赞拜德祖玄皇帝(朱元璋高祖父朱百六)皇后,而后奉礼郎奉圭、帛、爵。
这边赞拜完了,周道登又带他们到了下一个大殿,这里里面供奉着懿祖恒皇帝(朱元璋之曾祖父)皇后.........
陆延把老朱家祖先全部拜了一遍,已经过了三个时辰,繁琐的礼仪这才算是结束。
接下来是合巹礼。
旁边的宫廷乐师奏奏《喜升平之曲》,陆延可以感觉到皇帝和皇后的目光都落到自己身上。
女官再取来巹盏酒,金杯用红色相连。
陆延可以感觉到朱徽媞握着杯子的手微微颤抖,她掀起盖头一角,飞快地喝下酒。
“礼成!”周道登大声宣布,礼乐鸣响,欢快无比。
陆延与朱徽媞联袂再拜皇帝皇后,这才由女官引着退下去。
接亲的队伍一路敲敲打打的过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