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里的坟头土下面,冒出来一颗鸡蛋般大小的东西,猛然看上去,那仿佛是一颗缩小了很多倍的人头。
这颗小小的人头,有眼睛鼻子嘴巴,从土里冒出来之后,人头的嘴巴,就慢慢的咧开了。
嘴巴越咧越大,紧跟着,从嘴巴里,又冒出一棵绿油油的树苗。
“虎爷,他长出来了
”苦娘盯着树苗,说道:“这树苗一发芽,长的就很快。”
我的脑袋大了一圈,我压根就没想过,跟爹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见面。
苦娘说的一点没错,这棵树苗长的特别快,前后一刻时间,树苗就长到了一尺高。
随即,树苗开出了一朵白花,白花散发着一股我形容不出来的气味。
“你仔细瞧瞧。”苦娘仿佛是疲惫了,靠着床头,闭着眼睛说道:“你仔细瞧瞧那朵花。”
白色的花瓣上,有一丝一丝比头发还细的黑纹,这些黑纹纠集在一起,若是仔细的观察,隐约之间,真的能从一片花瓣上,看到一张模糊的脸。
那是爹的脸,尽管只是个轮廓,可我却绝对不会认错。
花儿很快就凋谢了,花儿一凋谢,跟着就结出了一颗很小的黑色的果子,像一块小小的鹅卵石。
此时此刻,我已经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这一切对我而言,就和天塌地陷一样。
“苦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颗果子里,是虎爷的一丝残念,残念开花结果,才能长久的保存,不会消散。”
“这是我爹的一丝残念,那我爹人呢?他人在哪里?”
苦娘又不说话了,只是表情有些苦涩。
“少爷,听我一句劝,不要去找虎爷了。不是我说丧气话,我觉得,虎爷或许真的回不来了。我也和你说了,虎爷临走时特意嘱咐我,让我交代你,别去找他,千万别去。”
“苦娘!那是我爹!就算刀山火海,我也不可能不找他!苦娘,你就告诉我吧!”
苦娘被我追问的没有办法了,过了很久,才长叹了一声,说道:“虎爷还在地宫里,在左边的偏山房。”
“在左边的偏山房?不可能!我已经把偏山房仔仔细细找了一遍,根本就藏不住人。”
“虎爷就是朝偏山房深处走了,他不让我跟着,我就没跟着,虎爷去干什么,我不知道,可我敢保证,他绝对没有出来,还在偏山房里。”
苦娘说的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如此一来,我心里就疑惑重重。
偏山房一共就那么大,我爹活生生的大活人,总不可能凭空消失。
“少爷,我现在是个废人,什么忙都帮不上,保险起见,容我休养一下,等身子好一些了,跟着你一起再去地宫,好歹有个照应。”
我知道苦娘是替我的安全着想,但我等不住了,苦娘被困了这么多天,已经气若游丝,再耽搁下去,我爹就算没丢命,也要让活活熬死。
我心急如焚,把苦娘安顿好,留下小狐狸照看她,我则立刻去隔壁找花寡妇。
和花寡妇一说,她就把车夫喊起来,当即又从县城出发,赶往普陀峪。
从普陀峪外围到定东陵的路已经走过一次,轻车熟路。夜深人静,两个人把速度放到最快,趋身前行。
花寡妇的确有点急,在定陵外围守坑的老羊倌已经被她给杀了,如果拖延的时间太长,别的守坑人发现老羊倌消失,肯定会起疑心,到时候就有麻烦事。
当我们重新来到定东陵的山墙跟前时,天色已经发亮,俩人急匆匆的就顺原路,一口气跑到了明楼下面。
那口棺椁,仍然在外面摆着,当我靠近棺椁,想要钻入地宫大门的时候,那种不安而又诡异的感觉,唰的从心底蔓延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视线在这一刻又恍惚了,迷迷糊糊之间,我听见棺椁里有人说道:“你不敢,你不敢……”
这是一种让人想要发狂的感觉,我使劲一晃脑袋,视线恢复了,耳边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此时此刻,我没有时间去细想刚才所听到的声音,脑子里就剩下一个念头,把我爹救出来。
我和花寡妇钻入地宫,苦娘已经说的很明白,我爹就在左边的偏山房,一直没有出来。
我强/压住忐忑不安的心,慢慢的在偏山房里寻找着。这个地方,我和花寡妇上次就已经很仔细的找过了,除了那道生死门,就再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
差不多十丈长的偏山房,又被找了一遍,和前一次一样,一无所获。
我不死心,调头回来,贴着墙壁一点一点的观察,就连墙壁上那些花纹都没有放过,想从里面找出些蛛丝马迹。
除此之外,偏山房里面那八根顶天柱,我也上下看了一遍。顶天柱都是实心的,里面没有任何可以藏匿人的夹层。
渐渐的,我开始急躁,就这么大点的地方,我爹如果还在,肯定早就找到了。
甚至,我还产生了一点怀疑,怀疑是不是苦娘骗了我。
“小哥,这个时候,你越是心急,就越会遗漏线索,急有什么用?没有用的。”
“我不想急,可那是我爹!”
“人啊,斗天斗地,谁都敢斗,却始终斗不过自己,你要是连自己也斗不过,怎么斗得过别人?古人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先要修身。”
话是这样说,可是,我真的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现在耽误片刻时间,可能救我爹的时候就会迟一步。
我们两个在偏山房来回找了三遍,第四次又寻找到偏山房的尽头的时候,我怎么压制,都压不住心头的烦躁。
“找了三四遍了,如果我爹在这里,怎么会找不到!”我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喘着气说道:“是不是苦娘骗了我!”
“稍安勿躁。”花寡妇慢慢的把八角铜手电举了起来,说道:“那个苦娘,或许还真的没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