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妳看是谁来了?」
「少爷!」林氏老妇仔细看了南宫奇,喜道:「老天爷有眼!你回来了!快进来!想死我了!」
南宫奇道:「林妈妈,怎么妳也打扮得这么老?」原来林氏只不过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本来容颜尚姣好,现在却打扮得像老太婆一般。
「少爷,现在是乱世呀!凡事小心点比较好。」林氏叹息道:「可怜迎儿天天到南宫府前守候,从早等到晚,只盼等你到回来!」
「幸好迎儿认出了我。我这不是回来了。」南宫奇想到爹娘,心急地道:「我爹娘呢?」
「唉!」林氏叹息道:「前一阵子这边乱哄哄地,老爷夫人担心得很,举家迁往台州去了。听闻那边又被朝廷招安了,不会再打仗,比较安全。」拉着迎儿又道:「她坚持要留下来等你回家。我一把年纪,生死也无所谓,便留下陪着她一起。」
南宫奇不见父母,大失所望,可是仍强忍着不欢心情,把元军退走,高邮之危已解一事告之。
两人喜笑颜开,忙道:「那便好了!相信很快便可以跟老爷、夫人再见面了!」
招待众人和三女坐下,林氏忙于斟茶和揣上小点。
迎儿却回房更衣,再出来时已换了一身大红大绿的艳丽衣裳,洗干净粉面上炭渍灰泥,回复昔日美娇娘形态。三女不禁盯住她多看了几眼,迎儿也不示弱,回望三女,互别苗头。
南宫奇忙道:「迎儿,快来拜见三位少夫人。」
迎儿愕然了一下,还是乖乖地上前向三女一一行礼。
「我等亦是婢子身份,不敢当此大礼。」庄玉蝶道:「我俩还是姊妹相称罢了。」
江玉奴亦道:「我未见公婆,也不算是什么少夫人。一切等两位老人家回来再说。」
众人闲话家常,有些内容三女从未听南宫奇透露过,闻得迎儿十六岁便已配了给比她小两岁的南宫奇作贴身婢女,三女都不禁微露不悦之色。原来当时风俗,富家子弟身边奴婢,名为婢女,但与主子同食同寝,关系亲密,实在是视为未来妾侍。换言之,迎儿已当了他的小老婆多年了。
袁凌波不屑地道:「少爷好艳福,有一位这般娇美温柔的婢子。我那义兄王少爷却没有你这般好福气!」南宫奇登时尴尬非常。
迎儿却识趣地到厨房洗菜做饭。
久别后重逢,少不免要喝点酒。
何况南宫奇今夜心情又特别好。迎儿不住斟酒给他,自己亦不停地把酒往嘴里送。
饭后迎儿透着三分酒意,竟然热情地依偎到南宫奇身畔,娇柔地说道:「少爷,迎儿好想你,今夜里要好好侍候你。」迎儿红着腮子望向三女道:「三位夫人要一起来侍候少爷吗?」
江玉奴啐了一口,蹙眉道:「妳好好侍候少爷,我和两位姊姊到别的房间睡!」说完三女纷纷离座而去。
「玉奴‧‧‧」南宫奇要站起来,忽然有点脚步浮浮,迎儿马上掺扶他回房间。便要给他宽衣。
「不必了!」南宫奇面红耳赤地道:「我习惯了自己来啦!」
「少爷你怎么啦?」迎儿盯着他,不安地道:「以前不一直都是婢子侍候你么?难道迎儿什么地方做错了?」说着一咬银牙,竟然紧紧地拥抱住他。
「不是‧‧‧只不过我‧‧‧」平日的迎儿却并不风骚。今夜见她如此表现,南宫奇也吓了一跳。只得任由她施为。
「少爷,我‧‧‧我要‧‧‧」
南宫奇刚张开口,迎儿火烫的樱唇已凑了过来,紧紧地亲住了他的嘴巴。
那知南宫奇却是良晌全无反应。
原来南宫奇从前是个纨裤子弟,只好舞刀弄剑、练习拳脚棒锤功夫。虽然不是好色风流之徒,却从不觉得与婢女厮混有何不妥。自从闯荡江湖后,现在自觉自己已经是一名侠士,心里老想着「侠、义」两字,更不齿王少爷的所作所为,可是给袁凌波一句话提醒了,他不禁忖道:「自己把乳娘的女儿纳为婢妾,究竟应不应该?当年好像也是半推半就下成其好事。天知道迎儿当初是否心甘情愿?若非乳娘成全,迎儿又会不会反抗?」又想道:「若然当初袁凌波甘心顺从她义兄,难道他所做的一切事便是理直气壮?」他略一犹豫,对迎儿的热情竟然没有反应。却终于让她发觉了。
迎儿轻轻地捧着他脸庞,定睛细看着他,眼里滚出泪珠,轻声叹道:「少爷有了新夫人,嫌弃迎儿了?」
「不!」一张嘴马上吻上了迎儿樱唇。南宫奇早与迎儿有过云雨之情,此刻终于忍耐不住,两人抵死缠绵起来。
云收雨散后。两人相拥而睡。
不一会儿迎儿发出轻轻的沉睡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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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迎儿突然轻唤他:「你睡了吗?」
「嗯。」南宫奇答道:「还没有。」
「少爷你说迎儿对你好不好?」
「好。」南宫奇随便应答。
迎儿没头没脑地问了几句无关痛痒的闲话后,又停顿了好久没有再说话。
「少爷‧‧‧」
迎儿又来问一些无聊问题。
如是她每隔一段时间便来轻唤他。南宫奇已经有点不耐烦。
「少爷‧‧‧」
「又怎么啦?」
「我睡不好。可以点根宁神香吗?」
「好吧!」
这宁神香的香味很浓烈,往日南宫奇都会被烟熏着昏昏入睡。
可是今夜他没有睡。
他思潮起伏。
往日的迎儿是多么的可爱。只要拥抱住她,一切的疲惫忧愁都马上会消失。
今夜他只觉得厌恶。只觉得她非常庸俗。
一个唾手可得的女人,往往是不会让人觉得珍贵的。
他又想起了跟江玉奴在一起那一夜,如诗如梦。令他回味不已。
「她现在怎么了?睡得还好么么?」他开始深深地想念江玉奴;以致有人轻唤他名字,他也有意无意地假装沉睡,再不答话。
忽然听得有人穿衣悉悉的声音。他半睁一眼,见迎儿匆匆忙忙穿衣起床。
初时他亦不为意,可是迎儿竟然蹑手蹑足地打开房门出去。
「奇怪!这么晚她要去那里?要大小解在房间也可以啊!」原来房间里也有便桶。
南宫奇待得迎儿出房门,他也忍不住起床穿衣,轻轻地推门出房,偷偷地跟着她。
迎儿竟然进了柴房,再出来时,已是一身夜行黑衣。
她轻轻地一跃上了后门墙头,再一跃已消失在墙外。
「迎儿竟然会轻功?」南宫奇脑中一阵轰然震惊,呆立了一下,开始怀疑这黑衣人是否真是迎儿。可是凭她那熟悉的婀娜背影,她若非迎儿又能是谁?
他马上提气跃上墙头,悄悄地一看,迎儿已远去一段路,他也跟着追了出府。
夜来春雨。街道尽湿。两人一前一后,冒着细雨前行。
南宫奇见她跃进了南宫旧府,连忙也跟着跃进去。他目前的内力已非当年水平,南宫府的高墙根本拦不住他。他翻过墙头,轻轻地落下地来,远远地看见迎儿躲在后园林子里一处假山后。只见她焦急地左顾右盼,似乎正在等候什么人到来。
「下这么大的雨。她冒雨来等什么人?难道她‧‧‧竟与男人私会?」南宫奇心里不禁有些酸溜溜的感觉,又有点气恼,有一股冲动便要冲出去,可是转念一想:「上次一时鲁莽,冤枉了仙儿。莫要这一次又冤枉好人。还是再多看一会儿再说!」
突然一下劲风破空之声,一件物事激射向她。她头一侧,一手把它接住,竟是一块包了纸的石块。
她看了一眼,慌张地四望,一手把纸团往嘴里塞,竟然一口吞下去了。
「是谁人向她示警?」南宫奇急急望向石子来处,只见树影摇晃不定。那人显然急急地走了。
追之不及,回头看迎儿,见她亦匆忙地离去。南宫奇紧追不舍,见她走往回家的路上,速度极快,而且轻功竟然甚高,比之当年南宫奇未练小无相功前,有过之而不及。他竟有好几次失去她的芳踪,幸好他心知她回程方向,努力赶在她身后。终于回到小院子。
她从柴房悄悄地走出来,身上已换回婢女装束。
南宫奇连忙偷偷地进柴房搜索。
他终于在柴房屋顶角落里的一堆干草里,找到了她的夜行黑衣,衣服尚湿。他嗅了一下,正是她那种熟悉的体香。
「果然是她!」南宫奇心中百感交杂:「难道她这些日子里另结新欢?趁我不在家与人有染?可是我从未见她出门,平日也三步不出府门。又何来野男人?」转念又想道:「南宫奇呀,你就别再为她找借口了!难道你舍不得她?反正她也不是正室,便让她去罢!」
「可是万一冤枉了她,那便如何是好?」南宫奇愈想愈心情沉重。
「难怪以前家中有贼光顾,老是她首先发现!原来她竟身怀绝技!」
「去亲口问个明白!」主意已定,于是推门出柴房。
抬头已看见迎儿正站在门前盯着他。
「少爷你去了哪?我到处找不着你?」迎儿一面疑惑地问道:「那是谁的衣服?怎么都湿了?」说时一面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