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伥鬼的刹那,陆亥脑海出现一段段画面。
北荒。
青云山。
山中一白虎吸收日月精华,初开灵智,可口吐人言。
白虎向往得道成仙,嫌修炼缓慢,竟开始劫食过路人。
知山外有高人,虎妖不敢冒死。
役使人魂勾引诱骗路人入虎口,此鬼魂是为伥鬼。
为虎作伥,品行卑劣。
陆亥恍然,不觉间手中已多出一颗丹药。
清澈如碧波荡漾,透明似水晶无瑕,香气若幽兰初绽,沁人心脾。
清灵丹。
道门仙师炼制,有洗经伐髓之效,可略微提高法力。
望着手中丹药,陆亥微微愣神。
“酆都巡游图……清灵丹……这不就是金手指吗?”
陆亥止不住窃喜,平复心情之后,将丹药一口吞下。
经历死亡,在这妖鬼乱世,有金手指陆亥不觉新奇,很快接受。
丹药入口化作一股清流,流向陆亥四肢百骸,一遍遍冲刷体内污垢,那种舒爽感令陆亥不禁小声呻吟。
俄顷间。
陆亥皮肤表面渗透出层层黑色污秽之物,污臭刺鼻。
陆亥快速打更到坊市尽头,寻一角落,打坐下意识吸收体内残余药力。
约莫半刻钟。
陆亥缓缓站起身,骨骼咔咔直响,浑身仿佛有使不完的气力,肌肉结实如硬石,体魄也提升不少。
至于身上异味,陆亥本想找地方清洗一番,怕赵海生瞧出,忽又打消念头。
永兴坊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压根找不到水源,倒不如回谯楼再说。
赵海生要是询问,只说不小心踩到狗屎,想他不会在意。
真瞧出端倪,那只好请他赴死,陆亥不想引起靖妖司注意。
死个更夫,司空见惯的事,陆亥稍作处理便可做到天衣无缝,靖妖司校尉不会注意一个小人死活。
打完戌时更,陆亥回到谯楼。
赵海生正躺在木板上小憩,鼾声此起彼伏。
陆亥悬着的心放下,找来水桶简单清洗身体,冰凉井水并未让他感到寒冷刺骨。
清洗完之后,陆亥盘坐一旁,养精蓄神,时不时睁眼看向上方的漏壶水位。
打更十分无聊,不能做其他事情,要时刻关注漏壶,按时打更。
统共五次,如若误了时刻,轻则受罚,重则处死。
无所事事便容易犯困打盹,而上了年纪的人睡眠浅。
这也是为什么靖妖司的更夫多是老人的原因之一。
时间点点而过。
眼看快到亥时,陆亥起身拿好装备,踏门而出。
夜幕低垂,寒风如刀。
漆黑的天空没有一丝星光,只有厚重的云层低垂,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压得喘不过气来。
风呼啸着穿过光秃秃的树枝,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宛若某种无形的生物在黑暗中游荡。
陆亥裹了裹衣服,重重敲响铜锣。
“咚——咚——”
“关门关窗,防偷防盗——二更喽!”
打更不仅起到报时,还有安全提醒、警示等诸多作用。
这其中也有许多细节,比如第一更要敲一下,第二更则要敲两下,以此类推,每更话术固定,不能乱喊……
这些入行前都有教授,陆亥也都记得。
游走大街之上,陆亥不断重复敲锣呼喊,阴暗小巷他不敢去,怕遇到危险。
此前也不是没有类似事件。
有更夫撞见了不该看的东西,被杀人灭口。
京城日夜有靖妖司校尉巡逻,那些居心叵测之人也不愿引得靖妖司追杀。
一般不会明目张胆出现在大街上。
只能说那更夫倒霉。
不知不觉间。
陆亥已经走了一圈,竟感受不到丝毫疲倦。
要知道昨夜巡逻时还没开始便打起瞌睡,哈欠一阵一阵的。
“仙家妙丹,果真不俗。”
陆亥感叹不已。
一路健步如飞,呼吸平稳,陆亥回到谯楼。
此刻赵海生也醒了过来,正百无聊赖托着腮,眺望远处。
见陆亥回来,赵海生脸上一喜,拉住陆亥闲聊起来。
两人东拉西扯,谈了许多,陆亥也了解到赵海生的基本情况。
幼年丧父,天灾**都遇到过,一路乞讨到了京城,最后加入靖妖司。
育有一女,年龄与他相差无几。
快到子时,赵海生不情不愿地出门打更。
无人打扰,陆亥终于静下心思索。
适才他打响第二更,并未得到任何奖励,脑海也没浮现那些妖鬼画面。
陆亥猜测酆都巡游图有时间限制,或者每天打更只能获得一次奖励。
说实话。
他已经有些期待后面会得到什么奖励了。
最好来些防身术法,在这妖鬼乱世,人命如草芥,无有自保之力只能任妖鬼宰割。
想着想着,陆亥似是疲惫,竟昏昏睡了过去。
凌晨赵海生回来,叫醒陆亥,二人回靖妖司更夫行房。
陆亥睡到中午才苏醒。
他只觉神清气爽,先前的紧张和惶恐也烟消云散。
黄昏。
众人吃过饭聚集一起,等待校尉分配任务。
片刻,王列匆匆而来,神色凝重,看样子像是遇到了烦心事。
“王德胜,安仁坊。”
“卢韦,宣阳坊。”
“……”
说着,王列注意到人群中的陆亥,精气饱满,全然不似其他更夫精神不振,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多想,继续道:
“赵海生,兴宁坊。”
“陆亥,广化坊。”
……
这次陆亥独自一人打更。
位置靠近东城门。
陆亥多少有点发怵,没人陪伴的孤独和未知的危险,总是让人心生胆怯。
“咚——”
待到戌时,陆亥迫不及待敲响手中铜锣。
梆声落下,酆都巡游图一个披肩散发的水鬼被点亮。
也就在此时,陆亥双眸骤然放出幽绿光芒。
烛阴玄眸。
一双灵瞳。
可溯过去,窥未来,破虚妄……
妙用无穷,乃大神通也。
陆亥心生,运用新神通,回头望向靖妖司。
烛阴玄眸也有望气之能,天下万般皆有气,陆亥想瞧瞧靖妖司是何等气数。
弥天煞气,瞬间让陆亥双眼失明。
浓墨般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无数只阴冷的手攥住陆亥的咽喉。
瞳孔徒劳地扩张着,却捕捉不到半点微光,仿佛被抛进吞没星辰的混沌深渊。
陆亥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在颅腔里横冲直撞。
心脏在肋骨间疯狂跃动,像匹脱缰的野马要冲破血肉牢笼。
陆亥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不再那般惊慌失措。
随即盘坐路边,双手不断揉搓着眼睛。
企图恢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