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你是个有见识的人,你说说看……要是你处在我这个位置,第一步会怎么做?”张志臣认真地问道。
“首先得弄清楚部里的人员架构。”林羽叹了口气,“现在咱们部里,职权不明确,职责也分不清……这对工作效率影响很大。”
“详细讲讲。”张志臣眼前一亮。
“部长,丑话说在前头,是您问我我才说的,出了这门我可不认账啊。”林羽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这小子,是怕得罪人吧?”张志臣笑骂道,“行,你说……我保证不跟任何人透露咱们的谈话内容。”
“我觉得,宣传部内部可以划分成三个板块。第一是对内,咱们厂里的宣传栏要宣扬正确的价值观,还要组织各种演出,像相声或者其他文艺形式。”林羽认真地说道,“第二是对外,比如下乡放电影,或者到各个街道放电影,这能提升咱们轧钢厂的知名度。”
“还有呢?”张志臣神色严肃地问。
“最后一个是对上,也就是面对上级部门,咱们得想办法展现出轧钢厂积极向上的工作状态……部长您为人正直,可能会觉得这是在拍上级马屁。”林羽叹了口气,“但这一点非常关键,咱们轧钢厂虽说属于公私合营,可主要还是靠上级拨款,像增加基础建设、提高工人福利什么的……至于升官发财,那只是顺带的事儿。”
“哈哈哈。”张志臣顿时大笑起来,“你说了这么多,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升官发财呀?”
“部长,咱们都是凡人,又不是神仙。”林羽摊开双手,“升官发财是每个人的追求,要是我把它换成理想和事业,您听着是不是顺耳点?”
“你这小子……”张志臣指了指他,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林秘书,如果咱们现在要落实第一步,有具体的实施方案吗?”
他对林羽的话十分认同。毕竟宣传部如今就像个摆设,除了把上面发的文件在宣传栏贴一下,基本没什么实际工作。
“当然有,比如说广播站。”林羽微笑着说,“我发现咱们现在传达通知的方式太原始了,如果有广播站,既方便传达通知,还能在工人们疲惫工作的时候,给他们带来一些乐趣。”
“广播站?”张志臣琢磨了一下,顿时眼前一亮,“你等会儿写份报告给我,我明天在例会上提出来……不过厂里现在资金紧张,他们估计不会轻易同意。”
“这简单……”林羽轻笑一声,回到自己工位上。没到三五分钟,就写好了两份申请报告拿过来。
张志臣看着那笔锋刚劲有力的大字,不禁夸赞道:“小林,你这字有点颜真卿的韵味啊。”
“学过一段时间,但不太喜欢,后来改学赵孟頫了。”林羽叹气道,“不过学赵孟頫的时间太久,有些习惯改不过来了……”
“你家里有人教你?”张志臣惊讶道。林羽的情况他了解过,父亲林山只是个工人,而且很早就抛弃了他,至于母亲,就是个地道的农村妇女。什么家庭条件,能学赵孟頫、颜真卿啊。
“以前我们村有个下放的老爷子,是他教我的。”林羽一本正经地胡诌道。
“瞎扯。”张志臣笑骂道,“你们村根本没来过知识分子……”
“部长,您又没去过,怎么能这么说呢?”林羽撇嘴道。
“因为我爱人就是李庄的。”张志臣丢给他一根烟,“你们村识字的人都不超过二十个……还下放的老头,骗鬼呢?”
……
林羽顿时涨红了脸。这特么也能翻车?
“逗你呢。”张志臣哈哈大笑,“我爱人是四九城的,跟你那地儿没关系……不过我也不问你这字是跟谁学的了,行了吧?”
“您……”林羽一脸无奈。要不是他是领导,今天非得给他两拳不可。
张志臣低头看着申请报告,脸色一下子变了。
“小林,你是不是糊涂了?咱们厂什么情况你不清楚?你还申请资金修建大礼堂,就为了给工人表演?”
“上面不会答应吗?”林羽一脸诧异。
“他们除非脑袋坏掉了。”张志臣没好气道,“你知道修建一个大礼堂得花多少钱吗?你可真敢开口……”
“既然修建大礼堂不行,那修建个广播站总可以吧?”林羽委屈地说。
“这倒不是……唔。”张志臣瞬间瞪大了眼睛,“好你个小子,跟我在这儿玩心眼呢?”
他算是明白林羽的意思了。先把修建大礼堂的报告交上去,厂长肯定会把他骂得狗血淋头,骂完之后,再把广播站的报告交上去,厂长十有**会同意。
“部长,只要事情能办成,耍点小手段也没什么嘛。”林羽轻笑道。
“行。”张志臣站起身来,“反正现在也没别的事,我估计厂长也回来了,咱们把报告交上去试试……”
“等等。”林羽急忙拦住他,“部长,您说的‘咱们’是什么意思?”
“咱俩一起去交报告啊。”张志臣理所当然地说道。
“不是……部长,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林羽着急道,“您答应我的,出了这个门我就不认这事了。”
“我说过吗?”张志臣一脸诧异。
“不是,部长,您可是高级干部啊,能这么耍赖吗?”林羽气愤地说道。
“说完了没?”张志臣语气平静。
“说完了,怎么着?”林羽皱着眉头问。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我陪你一起去汇报,第二,我找个人把报告送上去,你就等着厂长派人来叫你。”张志臣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去,这个不要脸的。林羽差点被气得鼻子都歪了。
“我给你三十秒,你自己选……”
“走走走,一起去。”林羽无奈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您主讲,我给您打下手。”
“瞧你这话说的,你主讲?你想得倒美,我还怕你抢功劳呢。”张志臣冷笑一声,率先朝门外走去。
林羽则垂头丧气地跟在他身后。许老三等人顿时幸灾乐祸起来。刚才两人在办公室吵得那么大声,他们可都听到了。
王东春微微叹了口气。多好的一个小伙子,怎么上班第一天就得罪领导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