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浑身冒着黑气的猴妖听到声音,扭过头,残忍一笑,“和尚,你助老孙出来,老孙也不能亏待你,你选个死法。”
僧人眉头微皱,口中呢喃道:“还是不肯放过小僧么?”
“罢了!”僧人说着,双眼之中显出金色眼瞳,其上某种封印若隐若现,若仔细看,那金色眼瞳之上流转的竟是无数佛法梵文。
与之对视,猴妖只觉一股危机降临全身,仿佛僧人一旦淡去眸中封印,那股暴躁的能力足以撼动天地,圣人一下皆可秒杀。
与此同时,僧人冷漠平淡的话语从口中说出,一瞬间仿佛凛冬已至,寒风刺骨,漫天飘雪,寒霜遍地,“你既然被封印几百年,想来也不愿再被封印,那小僧便只能诛仙了。”
猴妖全身汗毛倒竖,第一次觉得离死亡这般近。
“和尚,你不是口口声声要渡尽西行之路妖魔,倘若杀光了,何谈渡化。况且,万千妖魔修行也不易,若不是局势所迫,谁愿当着妖王。”猴妖身上冷汗都出来了,太吓猴了。
僧人注视着猴妖,良久,金色眼瞳后蠢蠢欲动的狂暴能量这才退去,直到此时这眸子也恢复成了凡人那般黑白分明。
“猴儿,你之前不是问,西行之路妖魔何其多,一棍敲死倒也了事,如我这般渡要渡到何时?”
“小僧如若刚才杀了你,不过沾染了杀戒,而你不但身死道陨,几百年苦修化为一旦,心中坚守了几百年的执念也就此烟消云散,你又能落下什么?”
猴妖站在地上不知所措,连掉在一边的金棍都不敢捡,眼神满是不安与惶恐。
僧人捡起金棍递到猴妖手中,“这金棍,别人拿了也没用,只有你也唯有你才能发挥他的威力。”
金棍似是也听懂了这番话,竟然产生共鸣微微颤动。
猴妖将金棍握在手中,僧人不再看他,往前几步望着西边不知思索什么。
猴妖眼中除了一闪而逝的诧异,这会满眼暴戾,若此时趁这和尚不备,猛然暴起,能一棍敲死么?
这个想法如野草般在心底疯狂蔓延,只是下一刻,僧人轻描淡写的话语让他愣住了。
“猴儿,你为什么要成为妖王?”
“对啊!为什么要成为妖王?”行者一愣,昔日与九儿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不由在脑海重现。
长安城内,九儿有属于她自己的小酒馆,九儿酿的酒太好喝了,堪称一绝,更是被世人冠以“长安第一佳酿”的美名。
大老远便能闻到,只是最近令九儿烦闷的是她酿得酒莫名其妙就消失了,而始作俑者就是某个角落举着酒坛子正大口灌咽的一只小猴子。
每次被怒气冲冲的九儿逮住,小猴子都是嘻嘻一笑。
九儿手捂额头,没辙了这才让小猴子来酒馆帮忙,并且教会了小猴子许多。
小猴子,以后可不许偷酒喝。
从那以后,小猴子再也没偷过酒,因为九儿不许。
那一段时光,真的很美好。
小猴子有些笨手笨脚,不是打翻坛坛罐罐,就是端不住酒碗泼自己一身酒水。
惹得酒馆客人哄堂大笑,小猴子龇牙咧嘴有些生气,可望见柜台处九儿也抿嘴轻笑,心中不但不气恼,反而手抓后脑勺也傻笑起来。
夜晚的星空是那么美,二人坐在屋顶,望着满天星辰,望着近在咫尺的明月,一阵云雾飘来,朦胧的月光映在她的脸上,一种朦胧美感若隐若现,猴儿一时竟然看呆了。
九儿忽然自言自语道:“小猴子,你说要是有一天很多人要抓我,我该怎么办?”
猴儿把怀中酒坛中最后一口酒喝完,醉醺醺附和道:“那我便身披金甲,脚踏祥云,救你出来之日,也是迎娶你之时。”
九儿俏脸微红,转头望去,猴儿已经依在她身边睡着了。
“你这傻猴子,我是妖王,迟早会被天庭抓去,命丧斩妖台,你又有何等本事,一人敌天庭十万天兵天将。”
猴儿抬起手揉了揉鼻子,依在九儿身边这一刻睡的格外甜。
对啊!他为什么要成为妖王,做个小猴子无忧无虑的陪在九儿身边不好吗?
可是这天地不随人意,九儿被抓走了,他像疯了一般到处寻找,吃遍苦头才有了妖王实力,为的就是救下九儿。
妖王又如何?位列仙班又如何?还不是没能救下九儿。
“猴儿,你可知万物有灵,谁不想陪着在意之人共度余生,哪怕平平淡淡,但只要陪着她就已经很开心,很满足了。”僧人的话语是那般温和,似是想起灵儿,心头一暖。
“世间为何会有妖,妖为何那般暴戾!还不是为天地所不容,被一步步逼到这般地步,谁不是为了在意之人成了妖魔,这些妖魔也是可怜之人,为何还要杀了他们?”僧人似是自问道。
行者沉默,若是九儿还在身边,谁愿意做这暴戾的妖魔,依在九儿怀中是那般温暖,有九儿为他挡风遮雨是那般踏实,喝着九儿酿的酒是那般香甜……
可惜,再也喝不到了。
他只是个小猴子,与九儿相依为命的小猴子。
可惜,再也见不到九儿了,他也回不去了。
“猴儿,走了。”
行者回过神,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僧人已经走远,半空中还回荡着他的话语。
行者最后望了望长安,似是看见那家小酒馆的屋顶,两道身影望着近在咫尺的明月,露出甜蜜的笑容。
行者也笑了,良久,他下山跟着僧人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