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印刷机的滚筒在邸报上碾出油墨清香,朱桓伸手截住飘落的纸页,“征虏大将军蓝玉凯旋”的标题下方,工部小字批注着“定远县供甲胄三千具验讫。”
小红端着镀锌铁盘过来时,发现葡萄汁正顺着《火器图谱》的“迅雷铳”图纸滴落。“侯爷,虞衡司新制的履带式收割机卡在官道了。”
曹猛靴底的沥青还粘着麦秸,“说是转向齿轮咬死了两匹驿马,凤阳府来的御史正在丈量车辙印......”
刘伯温突然用铁算盘拨开珠帘:“那御史带着《天工物考》的誊抄本,其中'定远县冶铁法'章节被朱笔圈了十七处。”他袖口滑落的密函盖着通政司银章,火漆裂痕里渗出“胡案余党”四个字。
朱桓的藤杖在地砖拼成的《坤舆万国全图》上逡巡,杖头突然点在辽东位置:“让试验场把高炉废渣运到海州港,就说是给宝昌号的新货。”他扯下蒸汽钟的铜齿轮扔进熔炉,“给那位御史准备的客房,记得用最新型的地暖管道。”
子夜更鼓混着蒸汽锅炉的轰鸣传来时,朱桓正用游标卡尺测量燧发枪击锤。
书房暗门忽然被气压推动,刘伯温举着汽灯照亮满墙的《明史》摘录,泛黄纸页上“蓝玉案”三个字正在“洪武二十六年”的位置渗出墨渍。
宝昌号的盐船被都转运使司扣了。“老人用放大镜聚焦在《食货志》段落,”说是夹带辽东皮货,但货舱暗格里搜出三百斤精铁......
朱桓突然启动蒸汽驱动的沙盘,大明九边在齿轮转动中缓缓展开:“那批铁料刻的是太原府徽记。”他撒下磁粉模拟骑兵路线,“蓝玉将军本月该在捕鱼儿海练兵?”铜壶滴漏声忽然变得震耳欲聋。
小红撞开房门,手里八百里加急的封筒正在滴血:“刑部缇骑过了长江!”朱桓将燧发枪零件扫进暗格时,蒸汽机还在忠实地复制《金刚经》。
当刑部主事王俭踏碎门廊的琉璃地砖,看见的正是定远侯在菩提树下焚香祝祷,经卷上的蒸汽印章还带着工部批文。“圣上听闻侯爷精研佛法,特赐《楞严经》十二卷。”王俭的绣春刀压住正在翻译的《几何原本》,“只是这西洋文字与胡逆案犯的密信颇为相似......”
蒸汽钟恰在此时鸣响,齿轮组带动经卷自动翻页。朱桓合十的掌心亮出宝昌号当票:“阿弥陀佛,贫僧上月刚典当了些南洋舍利。”他袖中滑落的账本恰好展开在“捐资修葺栖霞寺”条目。
当缇骑的马蹄声消散在蒸汽火车的气笛中,刘伯温从锅炉房暗室钻出,手里握着烧变形的火铳管:“王俭在刑部专司军械案,上月刚查抄了五军都督府的硝石库。”
朱桓突然扯开《大明混一图》的衬底,露出绘满等比例铁路线的《定远基建图》:“让试验场把洪武十年的老蒸汽机全熔了,改铸成观音像送给栖霞寺。”他弹飞落在《农政全书》上的香灰,“再给龙江宝船厂送三百桶沥青,就说要铺大报恩寺的地宫。”
秋雨裹着煤灰侵袭窗棂时,虞衡司的蒸汽锻锤正在铸造第一百零八尊铁罗汉。朱桓听着户部催缴矿税的公文在火盆里噼啪作响,突然用火钳夹出块带字的焦铁——那是去年销毁的《削藩策》复刻本。
“侯爷,宝昌号少东家求见。”小红捧着鎏金拜帖的手在发抖,“说是要谈高丽参的漕运......”朱桓在会客厅启动气压传声筒时,瞥见屏风后的都指挥使司腰牌。
当少东家解开貂裘露出飞鱼服纹身,他忽然敲响铜铃,天花板上降下蒸汽驱动的《清明上河图》,画中汴河漕船正变成定远县的铁甲舰。“胶东的私盐生意该换新舵了。”
客人指尖蘸着茶汤画地图,“只要侯爷肯出二十台蒸汽吊装设备......”蒸汽自鸣钟突然奏响《破阵乐》,朱桓笑着翻开《河防一览图》:“本侯最近虔心向佛,倒是龙江船厂那边缺三百吨精铁。”
他忽然按住对方画到辽东的手,“听说高丽使团正在求购《甘石星经》?”当密谈随着蒸汽管道的泄压声消散,刘伯温从观星台带回噩耗:“钦天监昨夜呈奏'客星犯紫微垣',圣上已下诏彻查各藩王封地的'奇技淫巧'。”他展开的星图显示,帝星光芒正笼罩在定远县分野。
朱桓启动地窖里的蒸汽铸造机,将《天工开物》雕版熔成铁水:“让试验场连夜赶制五百架纺纱机,全部打上苏州织造局的戳印。”他凝视铁水映出的扭曲面容,“再给曹国公府送十车蜂窝煤,就说发现新型石炭矿脉。”
冬至日的第一场雪覆压蒸汽管道时,应天府来的矿监正用罗盘丈量卧牛山。朱桓在矿洞口展开《堪舆万国图》,突然“失足”跌落岩层裂缝。当众人手忙脚乱施救,矿监的靴底已沾满他提前布置的贫铁矿砂。
“侯爷吉人天相!”刘伯温捧着卦象高呼,“此乃《易经》复卦,预示我大明矿脉生生不息!”他袖中滑落的铁矿石样本,正闪烁着江西矿场特有的孔雀绿光泽。
元宵节的烟花在蒸汽锅炉映照下失色时,朱桓正用镀银望远镜观察钦天监的观星台。
当那颗预示蓝玉命运的彗星划过天际,他锁上装满火器图纸的钛钢保险柜,钥匙扔进了为郑和舰队特制的蒸汽罗盘。
蒸汽锻锤在精铁上砸出北斗七星纹,朱桓用游标卡尺校准着新式马镫的弧度。冶炼工坊的琉璃窗外,三十辆装甲蒸汽车正沿着环城铁路试运行,车头铁甲上“高州守御千户所”的铭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兵部又催要两百套筒体转轮燧发枪。“刘伯温展开盖着五军都督府火漆的密函,徐达大将军的北征军,在永平界岭缴获的乃儿不花战马,倒有半数钉着定远蹄铁。”
朱桓的藤杖突然点在沙盘模型的新设关隘处:“把第三试验场的轨道拆了,改铸成界碑送给永平卫。”他弹落杖头沾着的铁屑,记得用洪武十年的旧模具——就是给曹国公府铸观音像那套。
当小红捧着《大明律》颁行本撞进书房时,发现蒸汽复印机正在批量印制《考工记》。
朱桓用磁石吸起散落的铁质活字:“告诉龙江船厂,新造宝船的龙骨接榫图,要用《营造法式》的格式重描。”可布政使司的学政官已到前厅。
小红指着窗外皂靴沾泥的官员,“说要查验县学教材是否合乎《四书大全》.......”
承宣布政使司的铜尺量到第七箱藏书时,朱桓正启动暗格里的液压装置。书架翻转露出《机械原理》的包背装封面,内页却是工整誊抄的《朱子家训》。
当学政官抽检到蒸汽机图纸,看见的只是《农政全书》里“水转翻车”的注解插图。
暮色染红铁路调度塔时,八百里加急文书与北征捷报同时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