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大石伏在床上,背上尽是血淋淋的皮鞭痕迹,萧塔不烟拿着药给他一点点敷上,耶律大石痛得不由痉挛起来,发出痛哼。
萧塔不烟冷笑一声:“原来还知道痛啊,原来痛了还是会叫的啊。”
耶律大石苦笑一声,道:“塔不烟,这次当真谢谢你了。”
萧塔不烟冷笑一声:“你是不是要蠢到死啊,耶律余睹和萧奉先一对烂人,他们的权力斗争,你何必牵涉进去。”
耶律大石道:“我不是为了余睹。”
萧塔不烟问:“那你是为了谁?”
耶律大石不说话了,半晌,才道:“好妹子,这次多亏了你,如今我这条命,是你给的。”
萧塔不烟冷笑:“你说这样的话,又有什么用,我救得了你了一次两次,救不了你一辈子。”
耶律大石叹息:“我知道,我以后再也不鲁莽了。”
萧塔不烟叹道:“你既然已经放下了瑟瑟姑娘,那以后,也不要卷入耶律余睹与萧奉先的权力斗争中去。说一千道一万,耶律余睹不管用什么名义说得好听,他都是为了与萧奉先争权力。你焉知他得了权力之后,会不会变成另一个萧奉先。再说,你有没有命活到这天,也未可知。”
耶律大石应道:“是是是,我都听你的。”
萧塔不烟收拾好药,又喂他用过膳食,这才离开。又换了耶律松山来换班,一连几日,都是这几个兄弟护理照顾。幸而耶律大石年轻力壮,这次受的伤虽重,却都是外伤,倒不曾有严重内伤。
过了几日,呼延庆来看望他,耶律大石已经知道他诈伤向耶律延禧申明真相的事来,不由感激,见了他来,连忙道谢。只是等人都走了以后,耶律大石才道:“大哥回中京来,可有何事?”
呼延庆哈哈一笑:“你知道了?”
耶律大石苦笑:“大哥于我有恩,如果大哥不愿意说,大石绝不再问。”
呼延庆看他一眼,道:“其实你心里已经清楚。”
耶律大石点点头:“是啊,从我知道二哥的身份后,我就猜出你来自宋国,目的和他一样。”
呼延庆问:“你不恨我们欺骗了你?”
耶律大石摇头苦笑:“我生气也改变不了事实啊,再者站在各自的立场来说,你们都没有错。”
呼延庆叹息:“大石,虽然我们各为其主,但是你这个兄弟我是认定了的!
耶律大石缓缓点头:“我也认定了你这个大哥。”
呼延庆伸手想拍拍耶律大石的肩膀,见他有伤,改为拍拍他的臂膀,道:“好兄弟。”
耶律大石却道:“不过有一天你若成为我们的敌人,我也绝不会手软。”
呼延庆听了一愣,也笑了:“好,我们都说定了。”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就此说定。
而此时,完颜女真部,巫师大声宣布:“大首领升天了。”
众人一齐跪地痛哭,完颜部首领乌雅束去世,阿骨打接任首领。
在祭天大会上,为乌雅束焚化遗体,众人拜见新首领之机,阿骨打忽然道:“我们女真族已经被契丹压迫了一百多年,而今我们对着苍天起誓,我们女真人不应该再受压迫和剥削,我们要联合起来,不再做大辽的臣属。我们都是女真的英雄好汉,岂能再让我们的子孙后代受欺负!”
下面的各部酋长面面相觑,有不明内情的惊骇无比,而早有准备的一些部族就举起拳头呼道:“不能!不能!不能!”
于是阿骨打就此宣布女真人就此立国,国号为金。
为什么叫金呢,因为契丹的意思是铁,而金比铁更胜一筹。
祭天大会之后,众人商议如何起事。就听得有人来报,说是纥石烈部狄故堡趁着首领开会之际,派一名勇士去给中京的阿疏酋长送信去了!
阿骨打一拍桌子,冷笑道:“哼,好大的胆子。”
粘罕道:“狄故保只是暂代酋长之位,他凡事都听阿疏的,真正冥顽不化的人是阿疏!只要阿疏还在京城,他就只会坏我们的大事。”
完颜宗文亦道:“那几个小部落迟迟不肯投降,就是看着纥石烈部呢。”
阿骨打道:“粘罕,既然我们已经准备与大辽翻脸,纥石烈部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你带人明天就收了纥石烈部。从明天起,女真,就只有完颜部,只有一个声音,只有一个号令。”
粘罕领命。
阿骨打就说:“这些小部族就力量来说,无足轻重,但如何要让他们令行禁止,为我所用,不离不叛,将来在与大辽作战的时候,是完全可用的力量。我们这第一步,应该如何做?我们完颜部,本来就是跟他们一样的小部族,这些年来虽然厉精图治,发展壮大,也得他们拥立为主。但是终究在各部眼中,大辽还是庞然大物,而我们各部族的凝聚力,还是不足。所以,我们要想办法首先解决这件事。”
阿骨打的弟弟吴乞买,听了这话就说:“所以我们要打破他们的幻想,要让他们知道,再没有退路了。女真所有的部族,都已经绑在一起了。这种事用语言说,是没有用的,只能用血与火,把大家铸炼到一起。而最好的办法,就是做一件激怒大辽的事情,让大辽主动兴起战争,我们只是被迫迎战。而我们一旦迎战之后,在大辽的眼中,所有的女真人是个整体,谁也逃不了。战事一开,就没有旁观者,只能站到这一边,或者那一边。若是让大辽照我们的节奏走,让他们先是骄傲自满,然后狠狠地败上一场。让其他部族看到,大辽并不可怕,他们只是一个纸糊的架子。而这个架子倒下来以后,他们内心的恐惧就会消灭,这样就不会左右摇摆了。”
粘罕就说:“我有一个主意,纥石烈部的阿疏不是在大辽中京吗,我们就向大辽索要我们女真部叛逃之徒,他们若是交还,那就是他们软弱。他若若不交还,我们就出师有名。”
阿骨打点头:“粘罕这个主意很不错。”他想了想,指着完颜宗文道:“这样吧,就让你和赛里去,他在中京很多年,熟悉情况。”
粘罕与完颜宗文一齐应是,当下收拾行李,就要出发。
出发前,完颜东珍追了上来,道:“哥哥,如果,如果你见了大石,替我向他问声好。”
完颜宗文看着完颜东珍微微红的脸,点点头:“我会的。”
粘罕笑着打趣道:“东珍,你不会是喜欢上耶律大石了。”
完颜东珍本来是请命要一起去的,只是阿骨打说如今与大辽正式破脸,粘罕两人也是要冒着生死危险,塔娜是个女孩子,去了不便,便不让她去了。女真人本也豪放,听了这话,就道:“粘罕哥哥,你若要胡说,我可就打你了。”
粘罕哈哈一笑,两人遂上马而行。
开皇殿上,群臣正在议事,阿疏拿着信跑进来,兴奋地大叫:“大皇帝啊,我终于收到部里的来信了,阿骨打他反了,反了!他召集部族祭天,说要反抗大辽。”
耶律延禧听了大吃一惊:“这是真的?”
阿疏叫道:“是真的啊,大皇帝,阿疏敢用性命担保!快点派兵攻打女真部!”
阿疏这些年来,一直奔走在权贵之门,企图游说他们,让他们重视完颜部的威胁,能够出兵荡平完颜部,好让他能够重返家园。但在所有人心中,大辽强大到没有人敢起反心,谁也不喜欢报丧鸟,而阿疏为了说服这些人,不得不一次次登门,让自己变得讨喜。此时的阿疏,早就从原来的粗豪汉子,变得了一个滑稽可喜的油腻胖子,又会说又会唱,又能讲笑话,又能输钱,所以在中京人缘极好。只是一日日下来,他的心也变得越来越灰,明知道再这样下去,恐怕复族无望,却也只能缩在中京,成为一个可笑的逃兵。如今听到完颜部终于反了,他的心中除了悲愤,更有喜悦。完颜部终于反了,大辽这时候,总应该会把他们镇压下去了吧,这已经是不容逃避了。
诸人听了皆是震惊。
耶律延禧大怒:“岂有此理,完颜阿骨打果然是狼子野心!”他质问萧奉先:“兰陵郡王,你不是说女真部那边不会有事吗?”
自耶律大石之事后,萧奉先失宠过一阵子,但他生情狡猾,行事多得耶律延禧之心,倒也慢慢地又得宠了。如今听了这话,他眼珠一转狡辨道:“主上,阿疏首领离开辽东这么多年,这封信也不知是真是假。他前几次不是一直嚷嚷着女真部如何有威胁,结果还不是风平浪静,若听信阿疏的话派兵攻打,岂不是逼反女真部吗?”
耶律延禧道:“可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女真若无野心也就罢了,女真若有野心,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理。”
萧奉先忙道:“主上,阿疏首领只是站在他自己的角度看这件事罢了。这件事,臣也知道了,不过就是乌雅束死了,阿骨打继位,搞了个祭天,来表示自己继位的意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