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山巅的晨雾还未散尽，林默已经提着竹篮从溪边回来。篮子里盛着刚摘的野菊，沾着晨露，在初阳下泛着细碎金光。
竹屋前的药炉咕嘟作响，飘出淡淡甘香。林默蹲下身，用蒲扇轻扇炉火，时不时望向屋内——透过半开的竹窗，能看到寒玉床上那个安静的身影。
“青璇，今日是白露。“他对着窗口轻声道，手上不停，“山下的菊花开得正好，我采了些来，你闻闻看。“
三年来，林默养成了与沉睡的柳青璇说话的习惯。起初只是笨拙地汇报天气，后来渐渐变成漫长的独白。他会讲山下的见闻，练功的感悟，甚至回忆起两人并肩作战的点点滴滴。
药煎好了，林默小心滤出碧色药汁，端进屋内。寒玉床边摆着一张小几，上面整齐排列着梳子、银针和几封泛黄的信笺——那是柳青璇早年写给他却从未送出的信，在整理遗物时被发现。
“今日换新方子。“林默坐在床边，轻轻托起柳青璇的后颈，“公孙先生手札里提到的'九转还魂汤'，说是对沉睡之症有奇效。“
药汁一勺勺喂下去，多数从嘴角溢出。林默不厌其烦地擦拭，然后取出银针，按照特定顺序刺入她周身要穴。这套针法是他结合“天下无敌掌“的内功心法与柳青璇留下的“冰魄针“笔记独创的，每日三次，雷打不动。
施针完毕，林默取来木梳，开始为柳青璇梳理长发。三年过去，她的发丝依旧乌黑光亮，像一匹上好的绸缎铺在玉枕上。
“昨日在山下遇到个有趣的老头。“梳齿穿过发丝，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说曾在东海见过金翅凤蝶，翅膀上有凤凰纹路，和你腕间的印记一模一样。我定了十坛他自酿的梅子酒，等...“
梳子突然卡住了。林默低头，发现是自己的手在抖。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动作，声音却低了几分：“等你醒了，我们一起去东海看看可好？“
窗外传来扑棱棱的声响，一只山雀落在窗棂上，歪头看着屋内。林默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小包谷粒撒在窗台——这些年来，山间鸟兽都习惯了来竹屋讨食。
午后阳光正好，林默将柳青璇抱到院中的藤椅上，为她盖上薄毯。自己则走到崖边的瀑布下，开始每日的练功。
水流如千钧重锤砸在肩头，林默却稳如磐石。他缓缓抬起双手，动作比三年前慢了数倍，却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掌风过处，瀑布竟逆流而上，在空中凝成一只展翅凤凰的形状！
“相思十三式，第一式'朝朝暮暮'。“
这是林默自创的武功，融合了“天下无敌掌“的刚猛与柳青璇剑法的轻灵。十三式招式，式式都有她的影子。练到第七式“比翼双飞“时，他恍惚看到柳青璇持剑而来，与他并肩出招。这样的幻觉三年来出现过无数次，每次他都假装那是真的。
收功时已近黄昏。林默擦干身子，换上一件青色长衫——柳青璇曾经说过喜欢他穿这个颜色。回到院中，他惊讶地发现藤椅上的柳青璇衣襟上落着一片红山茶。
“怪事，山茶花季早过了...“林默捻起花瓣，忽然注意到柳青璇的指尖似乎比往日多了几分血色。
他急忙搭脉，察觉到一丝不同以往的波动。这脉象三年来第一次变化，微弱却坚定，像地底蛰伏的春泉，正在慢慢苏醒。
“青璇？“林默声音发颤，“你能听见我吗？“
没有回应。但当他贴近她唇边时，似乎感受到一丝微弱但温暖的气息拂过耳畔。
当晚，林默彻夜未眠。他点亮所有灯盏，把竹屋照得亮如白昼，然后坐在床边，一遍遍为柳青璇按摩手脚穴位。子夜时分，屋外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推门一看，月光下的山茶丛竟然违背时令地绽放了！那些本该在寒冬才开的花苞，此刻争相吐艳，红得像要滴出血来。更奇的是，花丛上空盘旋着一只从未见过的金翅凤蝶，翅膀上的纹路与柳青璇腕间的凤凰印记一模一样。
林默怔怔站在花前，突然听到屋内传来一声轻响。他冲回床边，看到柳青璇的眼睫正在轻微颤动！
“青璇！“
没有立即苏醒的奇迹。但林默确信，在凤蝶穿过窗口，轻轻落在柳青璇唇上的瞬间，他看到她唇角扬起了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
晨光熹微时，林默伏在床边浅眠。梦中柳青璇站在一片花海里向他招手，腕间的凤凰纹身金光流转。她说：“殿下，我回来了。“
竹屋外，满山山茶无风自动，仿佛在迎接某个重要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