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远医生的话语犹在耳边回响。望着眼前这出人意料的蓝色痕迹,王羡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郑以以,你究竟在做什么?
有且仅有一种办法,可以让蓝色痕迹出现在这个地方。
当胡远冲进病房时,你甚至都还没有与梁鹏分开。
你真的爱他吗,郑以以?
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杀死他?
此刻的王羡无比清醒,困意全无。作案手法已经明了,但是动机呢?
他盖好白布,悄悄离开房间。为免引人注意,他没有走大门,而是从厨房窗户翻出。。
有些事,必须今晚查清楚。
深夜马车稀少,王羡只能先步行离开白云大道。越往外走,街边的流浪汉便越多。
他们有的躺在长椅上酣睡,有的在垃圾桶里翻找,有的醉倒在花坛中。
王羡衣着光鲜却形单影只,一如被鬣狗包围的孤狼。
无需任何交流,街边的流浪汉们便默契地形成包围圈,一双双眼睛死死盯住他手中的提包。
凌晨是最好的伪装,让人肆意释放内心恶意——这适用于许多流浪汉,也适用于王羡。
他毫不犹豫地将手伸进提包,迅速掏出一把“翠湖2式”手枪,直指面前衣衫褴褛的人群。
黑洞洞的枪口比火把更刺眼,厚重的金属质感令人不敢质疑真假。
只一瞬间,刚刚聚集的乌合之众便作鸟兽散。
甚至有人因腿软又急于逃命,连自行车都顾不上就落荒而逃。
原来伯纳市的流浪汉也不过如此……王羡收好枪,骑上自行车扬长而去。
照着地图的指引,王羡先来到了离白云大道不远的蓝天大道,把车停在蓝天酒店,大步走进大堂。
凌晨的酒店大堂空无一人,唯有前台店员独自坐在柜台后,昏昏欲睡。
“你好?我怀疑我妻子外边有人了,能帮我查查她有没有来过吗?”王羡叫醒店员,眉头紧锁,脸色尴尬又不甘,看着令人心疼。
店员一愣,表现出极大的同情:“很抱歉先生,虽然我们的确会记录来往客人的身份信息,但是这属于隐私,无法告知。如果您真的想找证据,或许可以去找一位私家侦探,他们很擅长这种事情。”
王羡叹了口气,掏出怀表:“我的表好像停了,能麻烦告诉我现在几点吗?”
瞧他的脸色,真是位可怜人……店员点点头,扭头去看挂钟:“现在是……”
下一刻,她便眼前一黑昏睡过去。王羡已迅捷地翻进柜台,扶住店员瘫软的身体,帮她摆好趴桌的姿势。
他自己则取来登记簿,蹲在柜台下快速翻看。
蓝天酒店的登记方式很特别:不记录房号对应住客,只简单记录每日入店客人,更像小区门卫的访客名册。
根据昨天从裁缝店伙计那里听来的消息,郑以以和梁鹏在蓝天酒店“走光”的时间应该是四天前。
他迅速翻到五天前的登记页,逐行查看,很快找到了梁鹏的信息:
“梁鹏,晚八点二十八入住。”
但是没有郑以以的信息……
王羡眼神一凝,将搜索范围扩大至六天前到四天前的所有名单,依然没有“郑以以”这个名字。
没办法,他只好再次调整怀表,让原本只需要昏睡一分钟的店员再多睡一分钟。接着拿出笔记本,开始誊抄梁鹏入住酒店前一天到后一天这段时间内的所有入住信息。
在他奋笔疾书的同时,蓝天酒店外的阴影中,藏着两道警惕的目光。
“你说这家伙到底在干嘛?难道他发现了郑以以的计划?”
“这怎么可能,那种疯子一样的计划真有人能猜出来?”
这是一对兄妹的声音,前者活泼一些,后者更显沙哑。
妹妹问道:“那我们怎么办,就这么放任不管吗?”
“才一天不到,他已经快把敏感的地方全跑一遍了……”哥哥的语气有些凝重,“不管他在做什么,都不能继续下去了。他们团队还有另外一个人,一个人也足够让婚礼正常进行。”
“明白,老规矩?你把人绑来,我让他一觉睡到婚礼结束?”女声给出计划。
男声点点头:“没问题,等他去到人少一点的地方就动手。”
“他好像有枪,可能会把巡警引过来。”
“放心,他没机会拔枪。”男子十分自信。
头脑再聪明有什么用?看王羡那脸色,自己一拳下去还得收着力,免得把他打散架。
他廖凌飞可是序列九的“兽行者”,徒手擒牛都不在话下。
王羡并不知道他已经被人盯上,抄录完所有住户信息,他收好东西揉着手腕走出酒店。
然后就发现自己的自行车又被偷了……
忍不住拍额叹息,王羡心累地骂了一句:“我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好在蓝天大道附近还有马车,拦下一辆马车后,王羡扬长而去。
留下躲在阴影里的二人面面相觑。
“哥,他坐车走了,怎么办?”
“……上来,我背你,我们追!”
这对无奈的兄妹只好凭借脚力,在黑暗的巷道中追逐目标的马车。
马车上,王羡一点一点地梳理目前已知的时间线:
两年前,大小姐郑以以和送报员梁鹏相识,开始交往;
礼服的定制至少也要一个月,他们在一个月前就已经确定婚礼的时间,这个时候的郑以以还戴着面纱;
五天前,二人来到蓝天酒店,享受欢愉时意外走光被人看见,在窗户边的郑以以被人看到了真容;
前天,已经不戴面纱的郑以以到诊所休养,二人在疗养室内发生关系时梁鹏意外身亡,有医师可以作证;
昨天,郑以以独自一人到狼尾酒馆,大概率是去购买剩余的解药;
明天,郑以以与梁鹏的婚礼就要如期举行,她会在宾客和牧师的见证下,成为一名新娘——死人的新娘。
现在想来,郑以以应该就是去艾尔德诊所复查脸部情况。王羡昨天下午过去的时候,确实看到许多女士在那里做美容。
只是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绕了这么一大圈到底是为什么?
如果是不爱了,分开不就好了?
王羡总觉得还差点什么东西,所以他要去狼尾酒馆的赌场看看,从旁人口中了解那位素未谋面的梁鹏——这个撞大运的赌徒,究竟是怎样的人。
希望这能帮自己理清更多疑团。
走下马车,王羡不由得感叹:也就只有狼尾酒馆所在的街道,在这种时间点依然热闹非凡。
这一次他轻车熟路地进入二楼包厢,来到盥洗室,推开了代表赌场的绿色隔板门。同样是把一枚银比尔投进水槽,和去地下黑市的路不同,这一次的隔间先是后移,随后才再次下降。
建造这座酒馆的工程真是难以想象……
隔板门打开,王羡瞬间就踏入一个纸醉金迷的世界:
广阔的大厅里,西装革履或衣衫褴褛的赌徒充斥其间,从扑克到骰子再到轮盘,各式赌具摆满绿色绒布桌台。
就连空气都散发着兴奋的味道。
先四处看看……抱着这样的想法,王羡慢步走入赌场。
实在是眼花缭乱,他是来打探消息的,可这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没有闲聊的心思。如果要先参与赌局才能混个脸熟的话,这些见过的、没见过的玩法又让王羡有点无从下手。
就在他打算再逛逛看时,一位摇曳生姿的女士迎面走来。
波浪长发侧披身前,与低领修身长裙相得益彰,欲遮还掩,欲拒还迎。她每一步都走得极有力度,令注视者心神随之轻颤。
她与王羡在两张赌桌之间错身而过。王羡侧身向前,她也同时侧身——却是把正面朝向王羡,在这种距离下,那一片璇旎风光更是白花花地刺眼。
眼看就要撞上自己的胸膛,有了上次经验的王羡下意识撤步避开。而那女士的步伐因失去预料中的依靠,出现片刻停顿。
等等,这一幕似乎有些熟悉……
王羡猛然反应过来,转头看向那名女子。四目相对的刹那,双方都认出了彼此:
“是她。”
“怎么又是他!?”
时青暗骂一句“倒霉”,正欲转身溜走,手腕已被王羡反手抓住:“真巧啊,这位女士,我们又见面了。”
终于让他找到突破口了。
时青急忙贴近王羡,压低声音急促道:“这位先生,我错了,求您千万别声张!我以后看到您就绕道走,真的!”
赌场可不比黑市,这里没有面具,被抓到偷东西要出大事的……
王羡一笑:“都已经是第二次了,一句‘错了’就想翻篇?”
“那您说……要怎样才行~”时青把原本拦在胸前的长发撇到身后——只要这个人动心,自己就有机会全身而退。
“跟我过来,问你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