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
黄昏时分,冬木市一处高档小区内,探长李蟹正用力捶打着一扇厚重的橡木门,指节叩击声急促得令人心慌。
他身后,一队行动所探员面色凝重,严阵以待。
正是下班时分,不少乘坐马车归来的政府官员被这阵仗吸引,纷纷投来探究的目光。
不仅因为裁决部很少出现在这一片地区,更因为李蟹正在敲的门,是一位议员的住所。
轮盘赌局中的三号,其名为李寻,是冬木市的一名议员,地位不低。
眼见无人应答,李蟹不再犹豫,手一挥,便带人撞起门来。
“嘣!嘣!嘣!”
撞门的声响吸引来了更多的目光,甚至有马车专门停在路边,宽敞的马路顿时堵塞起来。
围观的路人低声交谈:“难道李议员家又出事了?”
“哪个李议员?”
“还能有谁,监修水坝的那个李寻啊!”
另一名路人恍然大悟:“就是那个妻子和女儿意外身亡,自己又被邪教绑走,今天才被救回来的李寻?”
“嘘!你小点声。”
类似的交谈迅速蔓延,行人目光各异,都紧紧盯着封闭的大门。
“轰!”
终于,这造价不菲的大门被李蟹一行人撞开,李蟹一个箭步冲入屋内。
装潢精致的房间此刻却满是灰尘的气味,没有了生活气息,没有灯光,透露出一丝诡异。
迅速搜查完一楼的所有房间,找不到人影的李蟹匆忙爬上二楼。
主卧房门被猛地撞开。
血红的夕阳透过窗户,将整个房间染上一层不祥的暖色调。
一道长长的阴影,从房梁直直垂落,尽头是李寻悬空的的腿——
他上吊了。
李蟹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伸手死死扶住门框才稳住自己。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空气中弥漫的尘埃与绝望的气息,挥手拦住了身后的下属,声音沙哑得几乎变调:
“封锁现场……任何人不得出入。把外面看热闹的,全都驱散。”
待到众人离去,李蟹才重新提起力气,他反手关上房门,走到了李寻悬空的腿边。
眼眶有些水雾,李蟹轻轻地吸了一下鼻子,低声念道:“叔叔……”
当天夜里,还活着的赌局参与人,都被聚集到了裁决所。
冬木市裁决部副部长周远新看着眼前迅速汇总的报告,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一号王羡,身份不明,状况良好;
二号苏珊,学生,状况良好;
三号李寻,议员,上吊自杀;
四号高小雨,会计,情绪不稳定;
五号刘岚,退休工人,突发心脏病死亡;
六号赵流川,探员,昏睡中。
从解救到现在,不过三个小时,六名参与者竟已折损两人!
而且还有一个议员!
最近正是两年一度的考核期,部长带着人马去王都述职,整个冬木市的超凡工作就都落到了他周远新的头上。
周远新按压着太阳穴,有些疲惫在面前的申请书上签了字,递给朱迪医生:
“朱迪医生,你的申请我通过了。你可以调动所有力量,做任何安排,尽快结束这一切吧。”
冬木市是个小地方,没有那么多超凡者。像朱迪医生这种序列七的强者,那是来下基层积累工作经验的,时限一到,自然会回到她该去的地方。
周远新并没有太多面对禁忌物的经验,这种规则类的超凡物品,是连王都的那帮家伙都要头疼的东西。
他们的收容所其实也只是虚有其名,并不具备收容禁忌物的能力。
连最低的一级收容标准都做不到。
所以眼下,周远新只能全盘交给朱迪来指挥,希望可以减少一些损失。
朱迪医生点点头,被人冒充让她感到深深的冒犯和耻辱,自己的任期不该出现这种污点。
想到王都那帮人的嘴脸,朱迪暗自捏紧了拳头:“我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再次回到收容区地下三层的监牢,朱迪医生依然保持着笑容,眼中的紫色漩涡一刻也未曾停止。
“王先生,您好,我觉得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
听到声音的王羡停下手中的动作,从地上拿起正在旋转的左轮,看清来人之后问道:
“我怎么知道你是真的还是假的?你要怎么证明你的身份?”
朱迪挥手示意,身后的管理员立刻上前,库库打开两道铁栅栏,只剩下一道隔在她和王羡之间。
“就凭我可以把你放出来。”
按照虞柿先前的说法,裁决部愿意配合王羡,只能说明其他参与者出事了。
他其实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
王羡轻轻叹了口气,抬起头,目光里惯常的戏谑褪去,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认真:
“信不信由你们,但我个人并无意制造无谓的伤亡。”
“想保住剩下的人的话,就给我准备一张圆桌,把其他还活着的人带到桌边。”他舔了舔嘴唇,回味着某种甘甜,语气斩钉截铁,“我会给这场赌局画上句号。”
不多时,一张圆桌被搬入王羡所在的牢房。
剩下的赌局参与者们也被蒙上眼,带入了收容区。
牢房经过匆忙布置,铁栅栏被巨大的黄布遮盖,灯光也被调亮,竭力冲淡了监狱的阴森感。
然而,当蒙眼的参与者们被引至座位,摘下眼罩看到那张圆桌、那把锃亮的左轮、以及桌对面王羡那张含笑的脸时。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那一刻冻结了,熟悉的情绪瞬间抓了他们。
不过,有人是恐慌,有人却是暗喜。
王羡身上沉重的禁魔石锁链已经被卸下,换成了常规大小的手铐和脚镣。
毕竟经过严密的测试,证实他确实不是超凡者。禁魔石又限制不了禁忌物,索性就换了个方便行动的铁镣铐。
与此同时,每一个参与者都配备了厚实的防弹衣和头盔,漆黑的头盔甚至遮掩了面容,除了眼部狭窄的缝隙外,其他所有地方都被保护起来。
这是双方协商的结果——
哪怕王羡保证不伤害路人,朱迪也要求给参与者们都穿上最厚实的铠甲。
很公平也很合理。
看着空出来的两个座位,唯一没穿铠甲的王羡一脸惋惜,他发自内心地说:
“我为三号先生和五号女士的离开感到悲哀,在这场赌局恢复前,请允许我为他们默哀一分钟。”
全场寂静。
“我此前并不知道会缺席多少人。”结束默哀的王羡转头看向朱迪,伸出手邀请她,“所以,要不就请朱迪医生给我安排两位朋友凑个数?”
朱迪医生只穿了铠甲,并没有戴面罩,她点点头,言简意赅地回答:“好。”
接着,无需过多交流,朱迪坐上了五号的位置,而扶着剑的李蟹,成为了三号。
看到探长坚毅的面容和朱迪医生平静的神情,六号位的赵流川松了口气,面罩下的表情也不再那么紧张。
现在有着这两位大人物入场,那么自己身边的这个疯子应该就没办法乱来了。
人数补齐,赌局开始。
这一次,由王羡充当了旁白:
“除非有人中弹身亡,否则这场轮盘赌绝不会停止。”
“各位放心,现在只剩下一次试错机会,我们的赌局会很快结束。”
“接下来,我将旋转左轮,枪口指到谁,就由谁来开始。”
接着,王羡就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真的将左轮放到了桌上,手指一推,任其旋转起来。
这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他们没有想过王羡会主动放弃对这把枪的掌控权。
他究竟想干什么?
李蟹的眉头拧成一个结,目光死死锁住旋转的左轮,强压下直接夺枪的冲动。
朱迪冷静的告诫在他脑中回响:
“不要挑战禁忌物的规则,不到最后关头,不要出手。”
纠结的同时,枪口旋转的速度也渐渐慢下来,最后——
指向了李蟹。
众人都是一愣。
“恭喜你,这位先生,现在开始,你可以自由行动,当你扣下扳机,将左轮放回桌子上后,将由你左手边的女士成为第二位开枪者。”
熟悉的话语由王羡说出,却又多了一些不同:
“但是请记住,这一次,每个人只有一次开枪机会。”
“请吧,三号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