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门缝,王羡清晰地看到:来人的左手手腕上,正戴着一只熟悉到刺眼的银镯。
等等……这集自己好像看过?
王羡疑惑地望去,终于了却了一个自上车以来就抱有的执念,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的蛇头——
门外站着的,就是王羡自己。
这不可能!
王羡惊愕地后退半步,按照他的推论,时空交错只会发生在开启他人房门之时,因为每个人最后都必须回到自己的时间线,所以本人的房间门应该不具有时空交错的功能才对,为什么会有另一个自己出现?
门外的“王羡”鳞片闪烁着暗沉的光泽,那双蛇瞳里沉淀着某些此时的他尚未拥有的东西。
对方抬起左手,掌心那轮弓月鲜红欲滴:“你大意了。列车上的时间流速并不稳定,每个抉择都在加速消耗。”
闻言,王羡立刻看向被自己忽视的弓月,这才猛然惊觉,原本还剩一大半的红色能量,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耗尽。
蛇瞳剧烈收缩,他抬头看向门外的自己,终于反应过来——外界的时间恐怕早已流逝许久!
苏珊!
不久前的冬木市,暴雨仍在肆虐。
城墙之上,高烧未退的周远新倚着墙垛,声音沙哑:“他们在等什么?“
这支反叛军的力量算不上雄厚,但是和冬木市如今薄弱的力量比起来,如果想要强攻,绝对早就攻破防线了。
然而他们只是围而小攻,一直没有发动最终攻势,从白日僵持到深夜,连之前威胁要炸毁城墙的攻势都未见实施。
刚完成第三轮的民兵征召,巡视完防线的祁光明走到李蟹身旁,不甘心地压低声音:
“警员们都说那个和你并肩作战的小子很厉害,真请不动他?事后我亲自向上头给他请功。”
李蟹望着雨幕中摇曳的火把,摇了摇头。
他想起赵流川带回的消息——那个年轻人用一盒火柴终结了恐怖的禁忌物,随后就像人间蒸发般消失无踪。
其实李蟹自有猜测,很有可能是和那个叫“苏珊”的小姑娘待在一起,只要去查一下,很快就能找到线索。
不过他并没有吩咐人去这么做,经过“两世”交锋,他太清楚那年轻人身上危险的特质。
他似乎对这个世界存在一种疏离感,尤其是在初次见面的赌局上,当时带队的李蟹第一个冲入“夜游”羁押人质的窝点,那时的王羡真的和他见过的最穷凶极恶的歹徒没什么两样,他们的身上流露出对人命的漠不关心——这是最危险的特质。
后边重启的赌局中,王羡这种危险的气质稍有衰减,可身上那股危险无比的锋利依然存在,这也才导致最后的最后,李蟹仍然不放心地往他心口补了一刀。
可王羡还是活了,太邪门。
虽然不确定王羡主动参与到围剿禁忌物的行动中的原因,但是李蟹猜测,大概率是那个禁忌物太过危险,让王羡本人也无法完全置身事外。
如今王羡选择离开,李蟹明白这是意料之中的结局。
与反叛军的争斗终究是天启帝国内部的纷争,对那样一个奇人而言,或许根本不值得插手。
他大抵是不关心冬木市的安危的吧——李蟹默默叹了口气。
但李蟹其实误会了王羡,他并非漠不关心,只是接连点燃两根火柴的代价远超想象,虚弱的身体再也经不起折腾。
更何况苏珊的安危与这座城池紧密相连,他还是不可能浑然不在意冬木市的安危。
只是此刻的他,连自保都勉强,只能抓住一切机会变强。
而意外被卷入零号列车,彻底打乱了所有计划。
回到祁光明对李蟹的疑问,李蟹摇摇头:“恐怕只有冬木市真的破了,他才会出手吧,还是只能靠自己。”
感到些许失望的祁光明也只能继续聊些其他东西:“市政的人已经快疯了,这场雨实在太大,城里的排水系统基本全面瘫痪,再过一会儿通行都没法骑马,得改划船了。”
的确,这场雨实在太大了,这其中一定包含着反叛军的某个恶意,但究竟是什么?
“上面的人听好了!”继上次的爆破威胁后,城外的反叛军终于开始再次喊话。
“在大雨的冲刷下,东河水位已经达到最危险的高度,东河水坝已经被我们占领,东河五城也都已经被我们包围。”
喊话的内容让所有人都陷入巨大的震惊,东河是这一片区域的第一大河,一旦决堤,下游的冬木市、青泽市、山云市、启元市和卫河市五座城池都将被汹涌洪水包围。
周远利呼吸急促:“水坝怎么会被占领,不是有专人负责……”
他的话才说到一半就顿住,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李蟹的背影——
东河水坝负责人,冬木市议员,李蟹的叔叔,李寻,已于前日身亡。
“最后给你们五分钟,只要有任何一个城池拒绝,那么大坝就会和你们所有人一起消失!”
这一刻,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
多年以来的述职传统造成的力量真空期、侥幸从火场逃生后离奇自尽的议员、病倒的裁决部部长、来势汹涌的暴雨,这一切的一切,是处心积虑太久的大动作。
怪不得围在城外的反叛军人数不多,原来他们竟是把人手分散到了五城,誓要一举拿下整个东河支系。
“好大的胃口。”祁光明恶狠狠地骂道,“怪不得不炸城墙,在他们看来,这都已经是囊中之物,肯定不会损坏自己的家当!”
周远利则是看向李蟹和周远新,等待着他们的决断。
“咳咳。”周远新已经挣脱搀扶,沉声下令,“以最快的速度撤下人手,向全城市民宣告我们即将开城的消息,随后化整为零,保留力量!”
人心惶惶的城墙上顿时行动起来,周远新最后看了一眼李蟹,只留下一句“保重”后就撤下城墙。
殡仪馆内,带着笑意枕在王羡冰冷的怀里,苏珊正在认真地数眼前之人的睫毛,突然听到窗外磅礴的雨声中传来喧嚣。
而列车内的王羡也终于反应过来,他语气急促地追问门外的自己:
“告诉我,你来自哪条时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