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木市最繁华的街道,此刻浸泡在冰冷的黑暗与暴雨之中。
煤气路灯彻底熄灭,临街的窗户后也透不出半点光亮,只有治安队员们手中在风雨中剧烈摇曳的煤油灯,勉强勾勒出街道中央那具无头身影的恐怖轮廓。
周远利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困惑地望向煤气厂的方向——为什么还不供气?这种天气本该提前点亮全城灯火才对……
这也是“黑夜”诞生后经历的第一个雨天,此前受流浪汉记忆的影响,它本能地厌恶这种天气。
但亲身体验后,黑夜才发现大雨是如此美妙:视线受阻,一片昏暗,如果不是王羡屡次捣乱,这本该是它最完美的狩猎场。
此刻,它能清晰地感觉到,神父这具残躯正在加速崩坏。
脖颈上那两只猩红的眼珠疯狂乱转,黑夜下意识想吞咽口水,却发现自己已失去了完成这个动作的器官。雨水正从它裸露的食道不断灌入,让腹部阵阵发胀。
它不得不用力收缩躯干,像一头搁浅的鲸鱼般,将多余的雨水从胸腔的破口挤压出去。
腾空肚子,是为了大吃特吃。
四个方向都有令它垂涎的猎物:李蟹、张远、刘岩,还有最诱人的王羡。
李蟹最强,但王羡最香。
最终,黑夜选择了侧翼的张远——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更稳固的“容器”,而直接扑向李蟹或王羡,风险太大。
无头残躯撕裂雨幕,其速度快到让张远瞬间明白了总探长李蟹为何会那般狼狈。他甚至没来得及完全拔出佩剑,就连人带马被一股巨力按倒在地!
黑夜的右手如铁钳般锁死张远,左脚随意一踏,便精准地踩碎了另一名试图救援的裁决部探员的胸膛。
“打开盒子,不然我杀了他!”——黑夜本来是想这么说的,但是它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嘴。
于是行动代替了语言,它毫不犹豫地一脚洞穿脚下探员的胸膛,同时提着无力挣扎的张远,粗暴地撞向下一个目标。
脖颈处的肌肉疯狂蠕动,一张扭曲的嘴正挣扎着想要撕裂皮肤生长出来。
“张远小队!全体散开!”李蟹目眦欲裂,催动战马冲向黑夜,马蹄踏碎积水,另一侧的刘岩也拼死赶来支援。
风雨中,慌乱的探员们徒劳地开枪射击,子弹却无法阻挡黑夜分毫,反而被挟持的张远探长身上,多了几处来自流弹的伤口,鲜血混着雨水淌下。
李蟹试图以纯肉身力量拦截,却发现即便骑上战马,也难以触及黑夜鬼魅般的身影。
就在他奋力追赶的同时,一个接一个的探员在黑夜残暴的冲击下殒命。
“以裁决之名!”刘岩终于赶到。他怒吼着,剑身迸发出炽烈光芒,抢先一步预判了黑夜的落点,悍然拦在一位奔逃的探员身前,倾尽全力斩出倾尽全力的一剑!
这一剑,快得切断了空中坠落的雨滴。
也快到自己无法收回。
刘岩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几乎停跳——他眼睁睁地看着黑夜诡异地一扭,将手中提着的张远,精准地送到了他的剑刃轨迹之上!
“不——!”
剑光闪过,自肩膀斜切而入,从腋下透体而出。顷刻间,张远探长身躯断裂,生命气息瞬间消散。
刘岩还来不及感受悲痛,黑夜已利用他出剑后那微小的僵直,踏步近身,那只刚刚捏碎过生命的手,转而死死掐住了他的脖颈。
恐怖的握力瞬间压缩气管,刘岩意识模糊前,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昔日同僚被自己斩断的残躯,正被无情的雨水淹没。
而此时,黑夜脖颈上那张诡异的嘴终于撕裂成型,发出一声扭曲怪异的咆哮:“再过来……他也得死!”
这一连串的残酷变故,不过发生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
王羡死死盯着这一切,心中的推断愈发坚定:这怪物快到极限了!它已彻底疯狂,不顾一切地想要让人打开木盒。只要拖下去,它必然会出现更大的破绽。
可是……
看着迅速折损的生命,王羡没有资格要求这些探员用牺牲去赌一个不确定的可能。
没有人想死,包括他。
现在怪物的主要目标是裁决部,但如果它下一刻就冲向自己,用苏珊的性命来威胁呢?
王羡知道,自己大概率会毫不犹豫地打开木盒。
“这就是……禁忌物的惨烈……”王羡的低语被暴雨打得粉碎。
此刻,他心中涌起一丝羞愧,又有一丝庆幸。王羡只能在心中祈祷,怪物不要转向自己,不要逼他做出最残酷的选择。
至于为何不趁机逃离?
很简单——如果在此刻,联合李蟹他们的全部力量都无法了结这个怪物,那么之后势单力薄,又能逃到哪里?
王羡可记得清清楚楚,那黑影曾借神父之口,对他发出过“热情”的告白:“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过来!把木盒打开!”黑夜用那只扭曲的嘴,指向不远处的李蟹,声音嘶哑怪异,“不然……这个人,也得死!”
李蟹身前,是狞笑的怪物与满地尸骸;身后,是明知徒劳却仍用手枪和警棍指向敌人的探员们。
这位总探长,不得不再次做出抉择。
“喂!王羡!是你没错吧!”李蟹突然放声大喊,视线却仍死死锁定着怪物,“我就说谁的声音那么耳熟!你小子还真没死透啊!”
王羡的墨镜早在被击飞时就已掉落,虽然大雨模糊了视线,但李蟹只需一瞥,便认出了那张脸。
听到李蟹喊破自己的身份,王羡发现自己竟没有预想中的惊慌,反而莫名松了口气。
他扬声回应:“好久不见了!李探长!”
探员队列中,赵流川握枪的手猛地一抖:竟然真的是他……那个疯子……回来了!
“这是你们‘夜游’搞出来的好事吗?这么丧心病狂!”李蟹竟完全无视了黑夜的威胁,就这么和王羡隔空喊起话来。
王羡瞬间明白了这位探长的决断与用意,眼中闪过一丝敬佩,立刻配合道:“我和‘夜游’不是一路人!但这恐怕也不是他们的手笔,不然我早该见到他们了!”
滂沱大雨中,两人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异常的洒脱与决绝,仿佛不是置身于血腥的战场,而是多年未见的老友,在战壕里共饮一碗壮行酒。
“那真是可惜了!朱迪医生不在,夜游也不在……”李蟹的声音狂放,却让王羡的心猛地一沉,“……眼下,可就只剩你和我啦!”
王羡扯着嗓子,用尽全力回应,声音穿透雨幕:“没事!这不是还有你和我吗?够用了!”
“你们在说什么!我让你过来打开木盒!”黑夜气急败坏地咆哮,眼前的景象超出了它的理解。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威胁好像不起作用?
李蟹根本不理睬它的狂怒,继续朝着王羡的方向大喊:“看明白了吗?!”
“和你一样!”王羡立刻回应。
“有没有把握?!”
“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