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直闹到华灯初上。李班觉得头晕目眩,呼吸不畅。安东将军早就不知去向,太子招呼众人回宫,明早再来谈事。郡守送太子回到宫门口,忙不迭转身去寻安东将军。
翌日清晨,太子领一干随行不等安东将军和郡守,自行前往唐家。行至门口,但见唐家那个主事的妇人眉头紧锁,正在招呼一众丫鬟小厮忙里忙外,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望见太子一行,神色间更见焦急。
太子低声嘱咐随行。参将传令,两个军士不由分说,将昨日的妖艳妇人带到太子马前。左右喝到:“大胆!”那妇人惊魂未定,扑通一声跪倒。
何司徒喝到:“大胆刁妇,见到太子前来,何事惊慌?”
那妇人两个眼珠一转,“哎哟冤枉啊大人,民妇冤枉啊”,扭动腰枝,两只手拍上了看不见的鸣冤之鼓。有气无力的声音与其说在喊冤,分明更适合一种挥汗如雨的场合,加之腰细如柳,随风摆荡的样子让李班看一眼都觉得有亏正道。
眼看随行军士个个脸红心跳,何司徒厉声喝道:“再不奏来,就地收押”
那妇人手撑着立起上身,侧躺于地,从裙底露出一双白晃晃的大腿。李班无法直视,微微侧头听她含娇带喘地道来。昨夜安东将军留宿唐家,郡守寻他不着,自打道回府。怎知今早醒来,里里外外找遍了,就找不到安东将军。记得昨夜他曾起身小解,难道就一去不回?正说着,郡守领着一队随从赶来报到。
何司徒微一沉吟,太子言道:“怎知安东将军不是自行离去?”话一出口,发觉哪里不妥,不少军士忍俊不禁,何司徒微微摇头。
那妖媚妇人两眼含春,低头作势羞怯,嗔道:“将军走的急,衣服鞋袜都不及带”太子“噢”了一声,微觉失态。
何司徒下令彻查。郡守忙不迭的带人翻箱倒柜。一大群官爷在唐家里外忙活,折腾的唐家一众人等只得眼巴巴望着那些妇人私物啊、春宫图啊,神秘的床上物件被一个个硬扒出来见了天日。这满屋的春色太盛,直叫众军士口干舌燥,目瞪口呆,连叫稀奇稀奇不断。
唐家人多地广,除却正门三座平屋,屋后各有走廊连接。经过一个大花园,又有各处寝居角楼。其间飞花走石,雕栏玉栋,既有巍峨古树遮天蔽日,也有亭台楼阁溪流不休。精巧之处竟不逊于太子所居的东宫后花园。唐家三代盐商,不仅富甲一方,与当朝更颇有渊源。
太子寻思,唐老头如今这副模样,家中妻妾甚至就在他眼前与人胡闹,不知他作何感想?偌大家业,不见有人继承,这满眼奢华,与残败凋敝,不过今朝明朝。
众人搜索之际,唐家正厅内已升起公堂。
太子环视唐家一干人等,寻一个看着老实的婆婆问话,岂料耳朵不便。幸而有个马厩的小厮还算正常,着太子问话,又口吃得非比寻常。闹到日过正午,终于搞清楚妖邪所谓何事。原来是猪圈的周阿婆半夜听得猪叫,起来看顾,相见无事。翌日却发现猪仔走失,顺着墙根有一道血迹。那猪圈地处深宅,背后只得一面丈八高的围墙,隔街与当朝丞相府邸相望。那血迹沿墙而上,凭空消失。阿婆只当家里进了贼,与几个小厮合计,哪里有贼能爬这么高?报与一众夫人,娘娘们咬定如此厉害的飞贼定不会放着娇滴滴的花儿不采去偷猪,反疑起阿婆偷猪来。阿婆正有委屈,猪仔又接连丢失。周阿婆一心洗刷冤屈,半夜蹲守猪圈,不料见着个真正的妖魔。
“有月亮,我记得有月亮。一个黑红黑红的大狗,像是被拔了皮,血淋淋的。有平日的狗五个大,站起比我还高。它有八只脚,跑起一甩一甩的,妞妞一看到它就疯了样的叫唤”
何司徒道:“太子问话,可知胡言乱语该当何罪?”
周阿婆磕头如捣蒜,自称亲眼所见,不敢妄言。“自从见了那个怪物,我几晚几晚睡不着,那东西全身血浸浸的,狗头像狗又像个人,太吓人了!”
阿婆领了太子、何司徒、郡守及几个贴身侍卫一同前去,看看猪圈就在眼前,郡守两袖掩鼻作势回避,只见太子神色不动的径直走去,忙亦步亦趋跟上。
周阿婆来到猪圈后方,猪栏外几步的墙边,指着地上一团红黑血迹,让众人辨识。那墙壁何止三丈,沿墙脚往上,稀疏几处血迹。太子微一沉吟,与何司徒互换个眼色,两人一同翻身跨进猪栏,吓得郡守在后面大叫:“使不得!”。赶忙攀爬那猪栏,居然坚强地一手掩住口鼻,不料猪栏太滑,郡守屁股着地,收势不稳,顺势趴在地上。如果那位狗吃屎的称呼发明者看到这幕,这个摔法的名字可能得改一改。
太子和何司徒哈哈大笑,连周阿婆都被逗得前摇后摆。只苦了郡守随行的几个侍卫,明明一张脸涨得紫红,硬是要装得像没受内伤。
猪栏阴暗,何司徒拿过侍卫递来的火把,与太子两人在栏边细细查看。只见栏边除了血迹,留着几根粗黑短发,分明不是自己二人的,而周阿婆自是一头银丝。太子问道:“阿婆,这猪圈平日除了你可还有人进来过?”
“只有我进。送糠料的陈叔只到前头库房”
二人出得栏来,望向那面高墙。墙虽高,若是轻功高手,倒也未必不可。只是血迹,为何偷猪需要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