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山巅,养心观。
幽暗的大殿深处,腐朽与死寂的气息仿佛凝固成了实质。陈临跨过布满尘埃门槛,目光瞬间锁定了那道盘坐于蒲团之上的枯槁身影。
王连山背对着殿门,头颅微垂,披散的灰白长发如同枯萎的藤蔓垂落肩头。
他身上那件蓝色的布衣早已被厚厚的灰尘覆盖,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与其身下的蒲团融为一体,仿佛已在此地石化千年。气息此刻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只剩下一种枯败、衰朽的意味在空气中弥漫。唯有他身前墙壁上,那幅青衣女子的画像,依旧鲜活如初,巧笑倩兮,与殿内的死寂形成了刺目的对比。
“王长老,弟子陈临,应誓而来。”陈临的声音从大殿之外传来,打破了死寂,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有些突兀。
蒲团上的身影,如同被岁月侵蚀的朽木,极其缓慢、生涩地动了一下。王连山缓缓转过头,动作间仿佛能听到骨骼摩擦的艰涩声响。
随着大门开启,陈临凑了进来,也再一次看到了对方的模样。
王连山的脸庞比上次所见更加枯槁苍白,眼窝深陷,仅存的一点眸光浑浊黯淡,几乎失去了聚焦的能力。嘴唇干裂,开口时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你……咳咳……回来了……”
仅仅几个字,就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颤抖着,却连咳出血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
“是。”陈临快步上前,从储物袋中郑重取出一个温润的玉瓶,递到王连山面前。
“弟子侥幸得到灵植,练成回魂神丹,如今这丹药还请王长老收下。!”
当“回魂神丹”四个字清晰地传入耳中,王连山浑浊的瞳孔猛地一缩!他那枯槁如柴的手指,竟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死死攥住了递到面前的玉瓶。
他猛地打开瓶塞,一股难以言喻、仿佛能涤荡灵魂的清凉气息,伴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霞光,从瓶口逸散出来,瞬间驱散了大殿内沉闷的气氛。
“竟然是真的回魂神丹?!”王长老神色复杂至极,本是随手一步闲棋,没想到竟然真的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回魂神丹这东西有多珍贵他可是一清二楚,此乃元婴修士所用的丹药,他一个筑基修士来用,简直是暴殄天物。
不过此丹对他而言,确实是救命稻草,不但能完全修补他神魂的伤势,还能更进一步强化神魂。
……
王连山拿到这瓶丹药之时,陈临则顿时感觉压力一松,天道见证的本命誓言随之消散了。
“天不绝我……”王连山喃喃道,眼中迸发出异样的光彩。
一颗如梦似幻、散发着瑰丽霞光的丹药静静被他捏起。王连山深吸一口气将之吞入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紧随其后,强悍的药力爆发!
轰——!
一股难以形容的磅礴生机混合着纯粹到极致的魂力本源,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入王连山早已千疮百孔、近乎枯竭的识海!
“呃啊!”王连山发出一声不似痛苦的闷哼,整个身体剧烈一震。肉眼可见的,他枯槁苍白的面容如同枯木逢春,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盈、恢复光泽!深陷的眼窝迅速饱满,浑浊黯淡的瞳孔深处,一点精芒如同被点燃的火焰,迅速扩大、璀璨!
积压在蓝布衣上那厚厚的灰尘,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散,化作尘埃簌簌落下。他佝偻的脊背缓缓挺直,体内散发出一股强悍至极的磅礴气势,如同蛰伏的巨龙,开始缓缓苏醒。
嗡!
大殿内无风自动,空气中残余的腐朽气息被彻底涤荡一空。王连山周身开始散发出淡淡的毫光,那光芒越来越盛,将他笼罩其中。他体内,曾经如同破败堤坝、不断逸散的神魂之力,被这股洪流般的药力彻底修复、加固,甚至变得更加凝练、坚韧!那如跗骨之蛆般蚀魂的剧毒,在这涤荡神魂本源的伟力面前,如同冰雪消融,迅速被净化、驱逐。
陈临屏息凝神,退后数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眼前的王连山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蜕变。那不再是风中残烛,而是一个正在被重塑、被点燃的……火山!
时间仿佛在殿内变得粘稠。王连山身上的光芒越来越盛,越来越凝实。
他紧闭双目,脸上再无一丝痛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的平静与沉浸,仿佛在经历一场灵魂的洗礼与升华。那幅墙上的青衣女子画像,在光芒映照下,似乎也变得更加鲜活,含笑注视着这一幕。
而旁观的陈临注意到那副画像上的女子时,不由突兀的愣了一下,因为那女子居然和洛姬的真容有七分相似!
“世上竟有如此神似之人!”陈临心中讶然,不过也没有多想,画像的女子显然和王连山关系非同一般,不可能是血煞宗圣女洛姬。
时间缓缓流逝,王连山的身躯猛地一震!
嗡——!
一股无形却浩瀚无边的威压骤然从王连山身上爆发开来!这股威压远超筑基,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颤栗、仿佛面对天地之威的宏大与凛然!
轰隆隆——!!!
养心观外,原本灰蒙蒙的天空骤然风云变色!浓厚如墨的劫云不知从何处疯狂汇聚而来,层层叠叠,笼罩了整个南山之巅!漆黑的云层中,刺目的电蛇狂乱地穿梭游走,沉闷而恐怖的雷鸣声滚滚而至,如同天神的战鼓在高天之上擂响!一股毁灭性的气息弥漫开来,锁定了养心观深处那道气息正在疯狂攀升的身影!
“这是……成丹之劫?!”陈临心头剧震,瞬间明白了这天地异象的由来。
王连山不仅伤势痊愈,神魂之力在回魂神丹的推动下,竟水到渠成,直接引发了结丹之劫!
“没想到王连山长老根基居然如此深厚,这般看来,他中毒之前怕是至少也达到半步金丹,甚至冲击金丹的水平,如此才能解释得通。”
陈临心中凛然间,丹劫也正式降下!
轰!
第一道粗如水桶、缠绕着毁灭紫芒的金色劫雷,撕裂厚重的劫云,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朝着下方的养心观,朝着大殿中那道已盘膝而坐、须发无风自动、周身散发着璀璨金丹光晕的身影,狠狠劈落!
山摇地动!整个南山仿佛都在哀鸣!
电光撕碎了养心观的穹顶,碎石瓦砾如雨点般砸落,却无法靠近王连山周身三丈之内!他沐浴在金色的电光之中,非但没有痛苦,反而发出了一声仿佛压抑了百年、终于得以释放的长啸!这啸声穿金裂石,充满了不屈的意志与重获新生的狂喜!
啸声中,一股圆满、不朽、凌驾于凡尘之上的磅礴气息——真正的金丹威压——如同无形的浪潮,以南山之巅为中心,轰然爆发开来!
这也惊动了整个云烟门!
无数云烟门弟子抬首望向南山之巅,刚刚的惊雷令他们胆颤,现在更是又传来了难以想象的恐怖威压!
“这个方向,难道是王长老?!”
“他老人家突破了!这气息太恐怖了!”
……
众弟子惊呼,议论纷纷,但大都面色喜庆。对于现在的云烟门来说,王连山的突破简直是雪中送炭!
金丹初成!威震四方!
王连山,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仿佛蕴含了雷霆闪电,目光所及,虚空生电!他抬手拂去落在肩头的尘埃,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大殿,最终定格在殿门旁那道身影上——陈临正撑起法力护罩,抵挡着劫雷余波和坠落的碎石。
王连山的眼神复杂无比,恍如隔世的沧桑,最终化为一抹温和而强大的笑意。
“陈临……虽说咱们有言在先,不过你能弄到回魂神丹确实出乎我的预料,老夫能借此康复,并成就金丹,也算是欠下了你一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