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刀会的据点,一如往常。
院落里,十几个帮众赤着上身,呼喝操练,汗水在午后的阳光下蒸腾。
堂屋内,刀疤刘正用他粗壮的手指,拨弄着算盘,盘算着最近的收益。
一切都和昨天一样。
下一瞬,一切都变了。
“砰!!”
一声巨响。
院落那扇厚重的木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外面直接踹得四分五裂。
木屑飞溅。
守在门口的两名帮众,连警报都来不及发出,身体就像是被攻城锤正面撞上,胸口塌陷,倒飞而出,人在半空,生机已绝。
尸体砸在地上,发出两声闷响。
院内的操练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惊愕地望向门口。
一个身穿黑袍,面容阴鸷的中年男人,缓步踏入院内。
他身后,跟着四名身穿制式黑甲的护卫,气息沉凝,眼神冰冷,如同四尊没有感情的杀戮傀儡。
正是司徒雄。
他一步踏入。
一股无形的恐怖威压,以他为中心,轰然降临。
整个院落的空气,瞬间凝固,变得像铁一样沉重。
“噗通!”
“噗通!”
院内正在操练的血刀会帮众,只觉得一座山岳当头压下,双腿一软,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修为稍弱的几人,更是脸色涨红,喉头一甜,当场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软倒,连跪都跪不住。
筑基期的威压,对他们这些练气中低阶的修士来说,就是天灾。
“来者何人!”
一声怒吼从内堂炸响。
刀疤刘手持他那柄标志性的血色大刀,如同一头被激怒的猛虎,从堂屋内冲了出来。
“敢闯我血刀会!”
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院中的司徒雄,全身灵力疯狂运转,抵抗着那股几乎要将他骨头都压碎的威压。
司徒雄看都未看他。
他的神识,如同潮水般扫过全场,冰冷,无情。
“交出杀害司徒昌的凶手。”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还能保持清醒的帮众耳中。
“我,留你们全尸。”
刀疤刘的心脏,猛地一沉。
司徒家!
他猜到了对方的来历,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快就找上了门,而且目标如此明确。
他死死咬住后槽牙,牙龈渗出血丝。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厉声喝道,试图用声音掩盖内心的惊骇。
“这里是血刀会,不是你们司徒家撒野的地方!”
“聒噪。”
司徒雄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他随意地抬起右手,对着刀疤刘,隔空一指。
动作轻描淡写,就像是驱赶一只苍蝇。
一道肉眼可见的灵力匹练,从他指尖激射而出。
那道灵力,凝练如实质,速度快到极致,在空气中拉出一道淡淡的白痕。
刀疤刘瞳孔剧缩,全身的汗毛在这一刻根根倒竖。
死亡的阴影,将他彻底笼罩。
他将全身的灵力都灌注到手中的大刀之上,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咆哮,拼尽全力,横刀抵挡。
“当!”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
那柄陪伴了刀疤刘十数年,饮过无数人血的血色大刀,在接触到灵力匹练的瞬间,就像是纸糊的一样,被直接击飞出去,在空中翻滚着,插进了远处的墙壁。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顺着刀柄,涌入刀疤刘的体内。
他只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狂奔的妖牛正面撞上。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一连撞塌了两面土墙,最后重重砸在院落的废墟之中。
“噗——”
一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从他口中狂喷而出。
他的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重伤。
仅仅一指。
练气八层的血刀会老大,当场重伤。
院内,所有血刀会的成员,亲眼目睹了这如同神魔般的一幕,全都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引以为傲的凶悍和人数,在筑基期修士的绝对力量面前,一点用都没有。
斗志,瞬间崩溃。
倒在废墟中的刀疤刘,视线已经开始模糊,胸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他知道,自己连对方的一招都接不住。
反抗,就是死。
求饶,也是死。
就在这绝望的瞬间,他脑中猛地闪过陆修那张平静的脸,以及对方交给他那枚特制传音符时说的话。
“如果遇到你解决不了的危险,捏碎它。”
“这是你唯一活命的机会。”
刀疤刘没有一丝犹豫。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沾满鲜血和尘土的手,探入怀中,捏碎了那枚玉符。
没有声音。
没有灵力波动。
“嗡!”
一团刺目到极点的强光,以刀疤刘的身体为中心,骤然爆发!
那光芒,比正午的烈日还要耀眼百倍。
司徒雄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神识的感知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干扰,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
紧接着,伴随强光而来的,是滚滚的浓烟。
那烟雾不知是用何种材料制成,浓郁无比,瞬间笼罩了整个后院,不仅能阻碍视线,更能隔绝神识的探查。
“小聪明。”
司徒雄冷哼一声,筑基期的神识强行穿透烟雾,重新锁定了刀疤刘的位置。
但,已经晚了。
就在那短暂的混乱中,刀疤刘拼着本源受损的代价,施展出了压箱底的保命秘法。
血遁术!
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被点燃,整个人化作一道模糊的血影,不退反进,一头撞进了身后那面倒塌的墙壁废墟之中。
那里,有一条他早就挖好的秘道。
血影钻入秘道,没有丝毫停留,向着城东青藤巷的方向,亡命奔逃。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飞速流逝。
但他不敢停。
他知道,现在唯一能救他的,只有那个神秘的陆修。
还有那位,深不可测的齐老!
.....
巷子外,传来一阵急促又混乱的脚步声。
一个沉重的身体,撞在陆修院门的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动。
陆修没有丝毫意外。
早在司徒雄那股筑基期的威压笼罩全城时,他就知道,这一刻迟早会来。
他拉开门栓。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刀疤刘浑身浴血,胸前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不断向外渗着黑血。他的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他看到陆修,眼中迸发出一丝求生的光亮,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陆修没有废话,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拖进了院子。
就在他准备关门的瞬间。
一个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从巷口传来,清晰地钻入耳中。
“跑得挺快。”
“找到靠山了?”
陆修的动作一僵。
他缓缓转过头。
青藤巷的入口处,司徒雄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
他就像一尊融入阴影的雕塑,封死了唯一的生路。
阳光照在他身上,却仿佛被他周围无形的阴冷气场所吞噬。
司徒雄的目光,越过浑身是血的刀疤刘,直接落在了陆修身上。
他的视线,在陆修胸前那枚黑色的客卿令牌上,停留了一瞬。
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出现在他的嘴角。
“天风商会。”
“客卿炼丹师。”
“你以为,一块木牌,能救你的命?”
司徒雄的声音很平淡,却带着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商会是商人,他们只看重活着的价值。”
“一个死了的天才,一文不值。”
“在我查清楚司徒昌的死因之前,天风商会,也保不住你。”
他根本不给陆修任何开口辩解的机会。
在他看来,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司徒家的颜面,必须用血来洗刷。
他抬起了手。
一股比之前在血刀会据点时,更加恐怖的灵力威压,轰然降临。
空气,凝固了。
陆修只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座无形的山岳死死压住,体内的长春诀灵力运转瞬间停滞,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
骨骼,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这就是筑基期。
一个眼神,一个念头,就能决定练气期修士的生死。
反抗的念头,甚至都无法升起。
刀疤刘早已瘫软在地,彻底昏死过去。
陆修死死咬着牙,牙龈被咬破,满口铁锈味。
他盯着司徒雄那只缓缓抬起的手,眼中没有恐惧,只有绝对的冷静。
他在计算。
计算自己现在冲上去,能撑过零点一息,还是零点二息。
答案是,没有区别。
就在司徒雄掌心即将凝聚出致命的灵力时。
“吱呀——”
一声轻响。
隔壁,那间破旧药庐的木门,被从里面推开了。
齐老佝偻着身子,手里还拿着一把除草用的小锄头,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他浑浊的眼睛,先是看了一眼地上昏死过去的刀疤刘,又看了一眼被威压死死压制住的陆修。
最后,他的目光,才落在了司徒雄的身上。
“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
齐老的声音沙哑、平淡,就像一个邻家老翁在劝架。
“大中午的,吓到巷子里的花花草草,就不好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司徒雄的动作,停顿了。
他眉头一皱,神识瞬间扫过齐老。
灵力枯败,气血衰竭。
就是一个行将就木的凡人老头。
司徒雄眼中的不耐烦,化为了冰冷的杀意。
“老东西。”
“这里没你的事。”
“滚开。”
“否则,连你一起杀。”
陆修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齐老,被卷了进来。
然而,齐老仿佛没有听到司徒雄的威胁。
他甚至没有看司徒雄。
他只是转过头,看着陆修,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无奈?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耐心都没有。”
说完。
他缓缓抬起了那只布满皱纹、干枯得如同鸡爪的手。
对着司-徒雄的方向,凌空,轻轻一点。
没有灵力波动。
没有法术光芒。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指。
陆修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下一秒。
司徒雄的脸色,剧变。
他体外那层无形的、足以抵挡任何练气期攻击的护身灵力罩,在齐老指尖点出的瞬间,发出了“咔嚓”一声脆响。
如同被铁锤砸中的玻璃。
瞬间,布满裂纹。
然后,轰然破碎。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力量,穿透了破碎的灵力罩,结结实实地印在了司徒雄的胸口。
“蹬!”
“蹬!”
“蹬!”
司徒雄,这位筑基期的强者,赤霞城司徒家的掌权者之一,此刻像是被一头无形的洪荒巨兽正面撞上。
他不受控制地向后爆退。
每一步,都在坚硬的青石板上,留下一个深达半寸的脚印。
一连退了七八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齐老。
他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轻蔑和杀意。
取而代之的,是骇然,是惊悚,是完全无法理解的震怖。
“噗。”
一丝鲜血,从他的嘴角,缓缓溢出。
“你……”
司徒雄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尖锐、干涩。
“你也是筑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