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影唐踪 第19章 五宝重聚

作者:失眠的向日葵 分类:修真 更新时间:2025-11-15 20:1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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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峭壁本来就很难攀爬,此时正对着风的那面积满了雪,将诸多沟壑填平,就更加不好下脚。秦少陵选了背风的那面,这一面上结了许多薄冰,然而山石形貌却无大的变化,他以“离形”身法,化身渺渺莫测的一道灰影,在结满了冰的砾石上一沾即走,仿佛是冰层之下倏忽即没的潜鱼。李德奖却是老老实实地手抓脚撑,在雪堆里寻着可以抓手撑脚的地方,上得似乎较为吃力。然而空中风沙甚大,吹得大块雪团挟裹着石块纷纷当头坠落,秦少陵一个不慎,险些被块石撞上,他不得不向崖上拍出一掌,侧飘了数步,落在那道形如衣褶的岩脊上。

就在他打算稍息片刻时,却发觉不知何时李德奖已经比他高了一二尺,此时他却没有抓紧这片刻往上再窜,而是半蹲半起,似乎在俯视着他。秦少陵不由心惊,此时李德奖居高临下,又是背风,若是在他飞身而时偷袭,他只怕要吃亏。他略弱思量,便擎细剑在手。

他似乎是畏惧李德奖在上,因此蹬过石脊,骤然转到另一侧去,身在半空中时,剑瞬间出手,四下里的细沙浮雪被发丝般的剑锋上的劲气带动,如丝茧相缠,继而激射扫荡没过李德奖方才所踞的那方孤岩。

然而李德奖就在他动剑的那片刻,又往上升了两三尺,雪沙只是在他履下一扫,便籁籁而落。秦少陵发觉他其实无意偷袭,只是以气势迫他出手,误他上山。他恨笑一声,剑光刷地泛出去,化作七八尺长的一道光幕,他身形仿佛溶入这光幕中,只眨眼间便升了三四尽,攀在离那“佛掌”不足五丈之地。此处状如下垂的长袖,甚多皱襞,李德奖与秦少陵各自踩在一道皱襞上,相对矜持地含笑。李德奖手撑在隆起处一撑,身形飞跃而过,几乎同时秦少陵的脚踢在那道皱襞上,瞬间便化成极均细的浮尘。李德奖微“哼”了一声,秦少陵如此肆意,是全有意翻脸的样子。此时两个人悬在峭壁之上,都没多少回旋余地。只需片刻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之忧。他不由暗自心惊,想道:“难道秦少陵以为没有了我脑中的那些图,也能寻到藏宝地么?喔,聂千千从前只凭她与尉凌云所绘的草图似乎也胸有成竹地找来,他们是当地人,远比我熟,或许已经得知藏宝之处了?眼下他只需要我身上的烈火剑与梅花错,便能开启藏书窟了么?”

他冷笑一声,觉得秦少陵是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不错他是孤身来此,然而却绝不会无所防范。“我来此处未禀过父帅,就怕万一拖延了时辰回去,他会发人来找,可就不妙了。”李德奖往后退了一步,道:“我们还是快些吧……这边结着极厚的冰,神君还要小心了。”

秦少陵也点头道:“你我都需小心从事才对。”

两人便保持着三五步的间距,一道道跃过那些起伏不平的雪沟和砾石。向着佛掌状的断崖慢慢移动着。这数丈之地,平日一跃可过,此时一来道路崎岖,二来彼此对峙,却是一小步一小步地挪着,远远看过去时,就仿佛压根没有动一样。

卫枫紧扶着剑,蓄势待发,紧盯峰头二人去。那两人挪得虽慢,然而终究是一步步地靠到了崖下。只是还没等下面的人看清出了什么事,那崖上赫然有一大块山岩往下滑落,就象是巨佛的一根小指头脱落了。

遥遥地,似乎传来秦少陵的怒喝声,两道炽光在沙飞雪漫中亮起。卫枫此时再也按捺不住,拔剑就往上冲去。只见两条身影在仆籁籁打落的沙砾雪团中此现彼没,间或交过数招。他们交手过后,不免要重新扑回崖壁上借力。这一借力,震动岩壁,更多的石块松落下来。如是二三次,他们上的时侯甚是缓慢辛苦,下来时却迅捷如风。卫枫刚刚往上攀了两步,就己经加入了他们的战团。

卫枫一剑撩上去,在李德奖的胯下划过,李德奖很惊了一下,若那一剑再高数寸,便是开膛裂腹之祸了。他此时恶狠狠地笑了下,手中剑骤然发赤,光团益胜,便如同红日喷涌而出,剑当空掠过,积了一冬的雪瞬间化掉,正如雨丝般倾斜时,却又凝结成一根又一根的冰针。这些冰针如同他一手发出成千上万枝蕴含着强劲内力的暗器,笼罩了十丈内之内的崖壁。

卫枫和秦少陵颇不得不花了点气力将这些冰针挡开,手足上还不小心地中了一二枚,血流如注。李德奖趁机往上窜了数步,下面卫枫秦少陵紧追不舍,两个人都都修行“离形”术,此时各自将灵识藏诸山石之中,何处缜密何处稀疏了然于胸,若是李德奖尚能驭剑,或者能比拼下速度,然而他眼下却只能凭手足攀爬,起先那点优势,不一会就被抵消。他正要重施故技,秦少陵却随手抓一块雪团往上掷,雪团不论砸在哪里,都引得山崖剥脱摇晃。如此情形下,他若再化雪为水,恐怕这山峰顷刻之间,便会塌了。

卫枫在秦少陵掌中微一借力,象一道风似地盘旋数刻,便拨高到李德奖之上,他借着自然下坠之势,剑光凌厉无匹,直取李德奖胸膛。而秦少陵自然更不会闲着,他细剑抖出一圈圈波纹,紧紧锁定了李德奖下遁之路。李德奖大喝一声,左手现出一把梅花错来,他右剑施以蜀山剑法,左刀展开百花刀法,刀剑怪异之极,却又结合得天衣无缝。剑主守,强架开卫枫蓄势待发的一招,刀主攻,行险劈入秦少陵剑圈。

刹那间刀剑砰击声响成一片,李德奖勉强挣脱上下夹击,攀附到背崖上。他臂上腿上面上被划过七八道血口,鲜血在半空中喷溅而出,片刻后籁籁落在了崖下雪地上。

童敢高昂着头,紧切地观看战局。他武功虽高强,却只擅马战,这种险峻地势上毫厘之争的打斗,他便是上去了也帮不上忙。眼见秦少陵与卫枫合力,自然占尽上风,然而他总觉得秦少陵的身份,与蜀山派掌门相当,如今却与属下联手对战一个蜀山派弟子,不免有失身份。再说了,寻宝书一事,即然先有盟誓,却肆意反目,总有点说不过去……

他正不以为然时,突然间听到极之熟悉的一阵“哗哗”剧响,就象是放大了千百倍的蚕噬桑叶声,他大惊回头时,那一整排算盘珠子已然封住了他周身要穴。

“凌渊你……”童敢只来得及喝出半声,身躯骤然涨大起来,象吹足了气的皮球一样,那些珠子打在他皮肉上,多半弹了出去,然而还是有一颗两颗深深地嵌入肉中。他痛喝半声,踉跄后退,最后无力地歪倒下去,半倚在一座天王象的座基上。凌渊面无表情地收起算盘,四下散落的算盘珠子一一回到那些熟铜竖杆上。聂千千怔怔地看着他,好一会方才问道:“你是……”

凌渊要将聂千千从尉凌云怀里拉扯出来,然而这十指相缠却教他一时拉不动。他便也不勉强了,手中铜算盘架在聂千千太阳穴上,扯了嗓子向上吼道:“秦少陵,我数十下,你们下来,否则我就砸下去了。

童敢的那半声喝叫已然惊动了上面打斗的三人,他们此时各自顿在崖上,向下张望。卫枫厉喝道:“凌渊,你敢叛?”

“哈哈,”李德奖在上大笑,震得又落下一阵雪来:“可笑你们这群蕞尔小贼也配谈‘叛’?凌渊仍我大唐进士,他此番归我朝庭,才是忠义之举!”

除了秦少陵,其余人都很是吃惊,凌渊虽然一派文士风骨,与寻常江湖人士迥异,却谁也没想他竟然曾经中过进士。此时略约也明白李德奖胆敢单身前来,原是有这一重内应。

“凌渊你脑子烧糊涂了?这么个贱人也拿来要挟神君?”卫枫冷冷笑着,然而凌渊神色极镇定,将算盘略起来一点,道:“我眼看着他们两个长大的,秦少陵他宁可自己死,也不会让这个千千死掉的,是么?”他说到后来嘴角微弯,带着丝险恶的笑意,看定了秦少陵。

秦少陵两指挂在一处凹陷上,神色掩在暗处,不甚分明。卫枫急切地盯着他,李德奖也略微有些紧张,然而秦少陵却径直沉默着,他沉默时间越长,凌渊的神色便越是舒展。

“这样吧,”秦少陵忽然道:“你解了她禁制,让她上来拿东西,我们三个,全都下去。东西拿下来,归我,方才的事,大家就忘了如何?”他抬起脸来,笑容极是清朗动人,似乎己经忘了刚才发生过什么。

“可是她……”凌渊倒在犹豫了,秦少陵略摇头,看了眼尉凌云道:“不怕,有那小子在。”

凌渊便也了然,就将聂千千往前推了一步,他刚要拍在聂千千灵台穴上,突然犹豫起来,道:“她的禁制似乎是幻术手法,只怕我解不了。还是请神君自为吧!”

秦少陵轻轻一踮脚落下来道:“也好!”

聂千千回首与尉凌云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噙着笑意向崖边秦少陵走去。她曾经饱满的身躯如今极是清瘦,似乎会被劲风卷掠而去。她走到秦少陵面前,秦少陵慢慢地举起手来,手中闪动着银白色的微芒,一点一点地撒满她全身。聂千千凝视着他的双眼,那眼中的神情多年来就没有变过,她依然能看清那最深处藏着的惊怖。

“终究是个被吓坏的孩子。”聂千千这样想道,从丹田开始,一丝暖意升腾起来,四肢百骸中滞碍处被这道暖意融尽,一直弥漫到肌肤上。半年呀,聂千千再度凝聚自己的灵识与山岩融为一体时,感觉到它们在痛楚不堪的呻吟。这感觉已经十分陌生了。她的手足再度充满了力量,意识变得敏锐无比,她轻易地跃起来,攀抓住一块尚算结实的石头,石上泌凉的冰意令她精神更为爽利。

风声呼呼在地从耳边刮过,聂千千越爬越快,大漠沙川越来越深远地展现在她面前。她真后悔从前没有用心体味过这看似平常的感受。终于站在“佛掌”位置时,她在摇摇欲坠的山石上挺直着站了半刻,半年前她在此时眺望尉凌云归来,却骤然有所发现。当时她怕自己去后,尉凌云不知线索,因此将“修罗破”留在此间。这座山峰她曾经画出来过,相必尉凌云亦会上来探察。因此那枚“修罗破”藏得并不深,揭开一方青石便见它的光泽依然温润。

可笑秦少陵李德奖二人,空自有当世最高强的武功,却拿不到这咫尺之地的东西。

她霍然回首,对着下面扬了一扬“修罗破”,迎风长笑道:“你们休想!”她站在此处只需随手一甩,这小小的“修罗破”便会坠入后面繁密的窟洞中,下面千穴百孔,到处是精缕细刻的花纹,落下这么小小的一样事物,谁也未必能找得出来。除了尉凌云以外,下面的人一起变色,不约而同地叫道:“住手!”

“你不住手我就杀了他!”凌渊勒紧了尉凌云,尉凌云面色被勒得发青,脸上却依然微笑。

“你杀吧,我自会去寻他。”聂千千悠然道。

秦少陵卫枫李德奖和凌渊的神情都不好看,凌渊的面色,更是似乎青过了尉凌云,他大叫道:“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她淡淡地说了这一句,便向虚空中抬了一步。

“你!”诸人再度脱口叫了一声,这大半年辛苦操劳,成功似乎就在眼前,却又悬在聂千千这一足之下,一掌之上。

风从腑下贯过,聂千千颇有些御风飞去的喜悦,就在她将要飞升起来时,眼中极远处沙漠的腹心那里,却迅烈地奔来一个黑点。

虽是一人,可来得极快,带起的雪沫极高,仿佛整整一队兵马似的。

“聂姑娘,聂姑娘你且慢!”

李德奖握在刀剑上的五指骤然一痉,骨节“格嘣”错响,用力之大几乎令骨头碎裂。叶笑天,他终究……还是来了。

四日之前的定襄道军司府上,府佐冉昆颇有些不安,李德奖孤身一人出走,已经有四天没消息了。他临走时交待过,说第五日上,他会着人传讯前来,若是不然,便请他去奏请李靖,说他处境危迨,请发兵莫高窟相救。冉昆这次成为定襄道军司的的僚属,是他去求李德奖说项,才得到调令的,因此李德奖的有些古怪举动,他便也只能看在眼里,却不好跟别人说。比如他随身带一辕大车,却又不许兵丁们接近,每日停在他帐中,不知里面装了些什么。又比如大战在即,他却偷偷地离开军中,还留下这样让人疑惑的命令。

这日他呆在庭院中看昏沉天色中满院残雪,突然听到有人叫。

“冉昆在吗?”

“侯爷?”冉昆赶过去,果然见叶笑天穿庭而来。

“京里的事,已经无碍了吧?”他试探着问道。冉昆交卸羽林军的差事前,法界尼寺的一段糟七糟八的事还没了结清爽。

叶笑天面色微露疲惫,显然是长日奔波所致。他略挥了下手,道:“我去营中探问过,李司马他不在,有人说他有好几天没露面了,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叶笑天与法界尼寺中伪装红拂女的女子交手数合,女子起先还有所隐瞒,后来不得不绝招尽出。这一天她的出身来历就再也隐瞒不住,叶笑天当即喝问她是百花宫的什么人,她却怒问就算她出身百花宫又如何?为什么叶笑天敢对她无礼?坊间传言,都道红拂仍女中豪杰,然而并无人确切知道她武艺是否高强,因此她这一问,倒还真让人不好回答。只是叶笑天一口咬定说她绝不是红拂女,全力攻击她,她不敌叶笑天最终狼狈逃走。她走后,羽林军搜索住处,发现许多诡异事物,再看内面密室,竟又钻出个红拂女来。这一下叶笑天大出意料之外,然而他和尉迟敬德都一眼就认定了这才是真正的红拂。只是任他们如何讯问,红拂却沉默不发一言,他们亦不敢对红拂如何,只好移她归尚书府上。本想与李德奖接恰,府中看守却道:“公子今日随军出征,此际怕是出城足有百里了。”

他们在寺中审问了澄真女尼,澄真果然道出假红拂诱她出首仲慈一事。只是还没等他们多问几句,胜光寺中却又出变故。等他们赶到时,仲慈已与两个心腹弟子关在阁楼上举火自焚。叶笑天看着那高涨的火光,暗自叹气。仲慈与心腹弟子一死,两位少主的下落,便再也无人能知。而这两孩子,也许永生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仲慈等不及看到《炎黄录》便已为他们作出了抉择,自己似乎也终于求得了解脱。这世上大多数难抉择的事情,并不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做,而是明明知道了,却不能去做到。《炎黄录》中纵然字字千钧又如何?每个人眼前的路,终究是自己走的。

叶笑天疾书了两封信托人送与少林和蜀山二派,写下自己对李德奖的怀疑,以及《炎黄录》大致方位,请两派精锐尽数前来。尉迟敬德觉得这桩事实在缠杂不清,便遣了两队羽林军驻守丰乐坊,监看此二寺。而叶笑天在此间的身份亦很值得怀疑,便也被羁留在寓所中。他跟尉迟敬德道自己有要事在身,事毕后自当回长安,若审定他有罪,到时任凭处置。尉迟敬德起先板着张脸,次日却又松口,许他以一月为期。叶笑天暗自揣度尉迟敬德必然前去请过李世民的旨意。

只是这耽搁了一两日,却始终没追上李德奖所在的先锋军。而总算追到以后,却依然不见他的踪影。李靖远在金城,况且军务繁忙,叶笑天如今布衣之身,想要见他殊为不易,他意外得知冉昆竟也有军司中,便寻了过来。

冉昆听到他劈头就问这个,舌头便扣了结,好半天才扔出一句:“我,我也不知道。”

叶笑天早看见他的神色,压低了声道:“这是与他母亲有亲的事,十分紧急,你知道的,嗯?”

“啊,”冉昆欺欺艾艾地道:“可我真的不知道……”

叶笑天再盘问了几句,就猜测李德奖定然前往莫高窟去了,并且猜出李德奖从长安携来的那大车中,十有八九装着尉凌云。他忧心尉凌云生死,等不及少林蜀山两派到来,便交待了冉昆几句,自己就买了头骆驼奔沙漠而去。

此时奔至涯下,见李德奖与秦少陵隐隐相峙,凌渊挟着尉凌云,卫枫侧身在畔,杀意浓烈,而悬崖之上,唯聂千千纤柔的身躯随风轻摇,面色宁谧如亘,他不由大喝一声:“聂姑娘,事未至此,何必轻言一死?”

聂千千见他到来,心头一跳,然而叶笑天武功再高强,亦不过是一个人,又如何对付得了武德奖和秦少陵?

“奴家为人所制,已逾数月,今日与尉郎复得聚首,此生无憾,此物,”她挥了下手中的“修罗破”道:“本想取了《炎黄录》来,救我师尊脱困,然而我终无能,自身亦难保,留此物,又有何用?”她垂下眼帘,幽然长叹。

“聂姑娘,”叶笑天环顾身侧,一个一个点名道:“秦盟主,李……公子,尉兄弟,《炎黄录》一书将出,是天意也是人意。指引我们来此的轮回阵早安排停当,非五派携手决不能开。便是得去地图,聚齐五宝,亦未必能独享。今日我在此,恐怕也不由不得你们任意处置,不若大家一起前去,都说宝物自能择主,《炎黄录》出世之时,或许自然能有个了结。”他在骆驼上按着惊雷宝杖,喝问道:“大家以为如何?”

他的宝杖比他的说辞更为有力,秦少陵和李德奖彼此对视数眼,不约而同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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