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赵亡的那天,咸阳城的太阳跟往常一样,慢悠悠地爬过城墙,把砖缝里的青苔都晒得暖烘烘的。城门口守着的老张头,手里拿着杆掉了漆的长矛,眯着眼瞅着远处——羯族兵的队伍往东边撤,马蹄子踏在土路上,扬起的尘土半天散不去。他没慌,还掏出旱烟袋,慢悠悠地装烟、点火,抽了一口,烟圈飘在头顶,跟没事人似的。
“张叔,羯族兵都撤了,咱不用守了?”旁边的年轻小伙儿二柱有点慌,手心里全是汗——他没经历过政权更迭,总觉得天要塌了。
老张头吐了口烟渣,笑了:“慌啥?这几十年,换的皇帝比咱吃的馒头还多——前儿是羯族的石勒,今儿可能是鲜卑的慕容,明儿说不定又是啥族的,咱老百姓过日子,管他谁当皇帝?能摆摊、能种地,不随便杀人,就中。”
二柱还是有点懵,可往街上一看,心里就踏实了——巷口的王屠户已经把猪肉挂出来了,还跟路过的羯族邻居打招呼:“石兄弟,今儿要不要割块肉?刚杀的,新鲜!”那羯族邻居叫石蛋,以前是羯族兵,改卖奶酪了,笑着应:“不了王屠户,家里还有羊肉,回头给你送块奶酪尝尝!”
你看,哪有啥兵荒马乱的样子?后赵亡了,咸阳城的老百姓该干啥还干啥,仿佛换个皇帝,就跟换件衣裳似的,习惯了。
倒是街上的热闹劲儿,比后赵那会儿还足。天刚蒙蒙亮,城门口的早市就跟撒了把豆子似的,挤满了人。最扎眼的是巴图的胡饼摊——巴图是匈奴人,快五十了,光着膀子,胳膊上的腱子肉跟铁块似的,晒得黝黑。他揉面的劲儿大,面团在案板上“啪嗒啪嗒”响,老远都能听见。
“刚出炉的胡饼!里头夹的羊肉馅,还冒热气呢!”巴图嗓门大,跟打雷似的,手里的铁铲敲着锅沿,“要的赶紧!晚了可就没了!”
他旁边是王婶的豆腐脑摊,王婶系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手里的长勺在大铁锅里搅着,豆腐脑的香味混着虾皮、香菜的味儿,飘得老远。她笑着冲巴图喊:“巴图,你别光顾着喊,给我留俩胡饼!我家娃昨儿就跟我闹,说想吃你做的,说比城里点心铺的还香!”
巴图哈哈一笑,手里的铁铲往案板上一拍,就从炉子里夹出俩金黄的胡饼:“中!给你留的这俩,我多塞了点羊肉,你家娃爱吃这口!”他用纸包好胡饼,递过去,王婶也不白要,舀了勺热乎乎的豆腐脑,上面还多放了一勺卤,塞给巴图:“谢啦!这豆腐脑你趁热喝,解腻!”
俩人一个递饼一个送豆腐脑,旁边等着买东西的人都笑——搁以前,匈奴人和汉人凑这么近,还互相递东西,想都不敢想。可现在,谁也没觉得不对劲,反而觉得挺平常。
不远处,两个挑着担子的商贩凑在一块儿,头挨着头聊天。挑着奶酪桶的是石蛋,羯族人,以前跟着石勒打仗,后来腿受了伤,就退伍回了咸阳,摆摊卖草原上的奶酪。他旁边挑着红枣筐的是李满仓,土生土长的咸阳人,家里种了几亩枣树,每年收了枣,就挑着筐出来卖。
石蛋的汉语说得半生不熟,磕磕绊绊的:“满仓……你这红枣……今年收成咋样?我家婆娘……前儿用你的枣……煮奶茶,娃们抢着喝,说比草原的奶酒还甜!”
李满仓乐了,拿起颗红枣塞给石蛋:“你尝尝就知道了!今年雨水还行,就是有点风,枣子比去年小点儿,可甜劲儿没减!你家奶茶加枣是咋弄的?回头我也试试,我爹以前总说‘胡人吃的东西怪’,现在也想尝尝了。”
石蛋赶紧比划:“就……把枣煮烂……剥了皮……搁奶茶里……再煮一会儿……香得很!”他说着,从奶酪桶里舀了勺软乎乎的奶酪,递到李满仓嘴边:“你尝这个……我家婆娘做的,没放糖,配你的枣正好!”
李满仓也不嫌弃,张嘴就尝,嚼了嚼,点头:“嗯!这味儿绵得很,比咱汉人的奶豆腐还香!给我称两斤,我带回去给我爹尝尝,让他也改改老观念!”
俩人一边聊天一边称东西,担子就放在路边,也不怕有人偷——早市上的人都这样,你帮我看会儿摊子,我帮你递瓶水,管你是胡人还是汉人,都是过日子的,谁也别嫌谁。
街上的孩子更热闹,跟一群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的。匈奴娃阿木骑着匹小马驹,马驹是他爹从草原带来的,才半大,刚好能驮动他。他手里攥着根小鞭子,“驾驾”地喊着,小马驹哒哒地跑,扬起的土粒溅到了后面追着的汉人娃狗蛋身上。
“阿木!你等等我!我也想骑骑你的小马!”狗蛋跑得满头大汗,小短腿倒腾得飞快,手里还攥着个刚买的糖人——是汉家糖人张做的,捏成了小兔子的模样,糖稀还没完全凉透,亮晶晶的。
阿木勒住马,回头瞅着狗蛋,皱着眉:“不行!这是我爹给我的,你骑坏了咋办?”
狗蛋急了,把糖人递过去:“我把糖人给你!这个可甜了,我都没舍得吃!你让我骑一会儿,就一会儿!”
阿木盯着糖人,咽了口唾沫——他以前只吃过草原的奶糖,还没吃过汉人的糖人呢。他犹豫了半天,终于点点头:“那……就骑一圈,不能多骑!”
狗蛋高兴得跳起来,把糖人塞给阿木,小心翼翼地爬上小马驹,阿木在旁边扶着他,俩人骑着小马,慢悠悠地在街边走,引得其他孩子都围过来看,拍手叫好。
不远处的巷口,两个小姑娘正凑在一块儿玩。扎着俩小辫子的是鲜卑姑娘拓跋小花,她的辫子梢上绑着汉家姑娘爱用的红头绳,是隔壁刘丫丫送的;刘丫丫手里拿着个绣绷,上面绣着朵小小的梅花,是刚跟阿羯娘学的。
小花用不太流利的汉语说:“丫丫……你教我……绣这个花……好不好?我想绣给我娘……”
丫丫点点头,把绣绷递过去,拿着小花的手,教她穿针引线:“你看,线要从这里穿过去,慢慢拉,别扯断了……”她一边教,一边学小花说胡语:“这个……胡语咋说呀?”
小花乐了,指着梅花说:“这个叫‘梅朵’……胡语里,花都是‘朵’……”
俩小姑娘一个教绣花,一个教胡语,虽然说得磕磕绊绊,可脸上的笑比太阳还亮。路过的大人看着,都忍不住笑——以前谁家要是让自家娃跟“胡人娃”玩,指定得挨骂,可现在,谁还管这个?娃们玩得开心,比啥都强。
阿羯就是在这样的咸阳城里长大的。
他今年五岁,圆乎乎的脸蛋,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睛跟他爹一样,亮得像草原上的星星,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两边各有一个小酒窝,能把人的心都暖化。他爹叫阿古拉,以前是匈奴兵,跟着军队打了好几年仗,后来在战场上被箭射伤了腿,落下了病根,一到下雨天就疼得厉害,没法再打仗,就带着阿羯娘,在咸阳城落脚,开了个小铁匠铺,打些锄头、镰刀、马掌,卖给城里的农户和牧民。
阿羯家的院子不大,却收拾得干干净净。院当心种着一棵石榴树,是阿羯娘李秀莲嫁过来的时候种的,现在已经长得比房顶还高了,枝桠伸得老远,夏天的时候,叶子能把半个院子都遮住,凉快得很。阿羯最喜欢的就是傍晚——那会儿爹从铁匠铺回来,娘在院子里纳鞋底,他就搬个小板凳,坐在石榴树下,看爹擦他那把旧弯刀。
爹的弯刀是草原上带来的,刀鞘上刻着简单的狼纹,虽然有点旧了,可爹每天都要擦得亮亮的。有时候爹会一边擦刀,一边给阿羯讲草原的故事:“以前在草原上,咱骑着马追黄羊,黄羊跑得多快啊,可咱的马更快!一追就是几十里,到了晚上,就在草原上搭帐篷,点上篝火,烤着黄羊肉,喝着奶酒,那日子……”
阿羯听得眼睛发亮,凑过去问:“爹,草原上的星星是不是比咸阳的亮?”
爹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亮!亮得能照见地上的草!等你再大点儿,爹带你回草原看看,让你骑最烈的马,喝最甜的奶酒!”
娘这时候就会笑着插话:“别跟娃说这些,草原上哪有咸阳城方便?想买块布、买点糖,出门就有。你那腿要是回了草原,下雨天疼起来,可没地方找大夫。”
爹也不反驳,只是嘿嘿笑——他知道,娘是为他好。娘是汉人,以前是城里绣坊的绣娘,手巧得很,绣出来的帕子、枕套,城里的大户人家都爱买。后来嫁给爹,就不做绣坊的活了,在家带阿羯,偶尔帮邻居绣点东西,赚点零花钱。她绣的东西也特别,总爱把草原的狼、马,和汉人的花、庄稼绣在一块儿,邻居们都说:“秀莲啊,你这绣的,才是真的‘胡汉一家’呢!”
这天下午,娘收拾屋里的旧箱子——那箱子是外婆传下来的,红漆都褪得差不多了,边角也磨破了,娘宝贝得很,每年都要拿出来擦好几遍。阿羯凑在旁边,看着娘从箱子里翻出旧衣服、旧绣针,还有个用红布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娘,这是啥呀?”阿羯好奇地伸过手,想摸那个红布包。
娘把红布包打开,里面是只白玉镯——镯子不大,也就娘的手腕能戴,玉色是温润的奶白,上面还刻着三个字,阿羯不认识,觉得字的纹路像小虫子,摸起来痒痒的。镯子的内侧,还刻着两道浅浅的图案,一道像连绵的草原,一道像整齐的庄稼,凑在一块儿,倒像是拼好的一幅画。
“这是你外婆传下来的,叫玉镯。”娘把镯子递给阿羯,笑着说,“你外婆以前是宫里的人,这镯子是她当年攒了好多年的钱,才请工匠做的,后来传给了我,现在给你玩,可别摔了,玉脆得很。”
阿羯小心翼翼地捧着镯子,冰凉的玉贴在手心,特别舒服。他翻来覆去地看,指着上面的字问:“娘,这上面的字念啥呀?我看像小虫子,是不是‘虫子’的‘虫’?”
娘被他逗笑了,蹲下来,把阿羯抱在怀里,轻轻摸着他的头,声音变得特别软:“不是虫子,这三个字念‘汉胡和’。是很久以前,有个皇后的心愿。”
“皇后?”阿羯睁大眼睛,想起前几天跟娘去城里看戏,戏里的皇后穿得花团锦簇,头上戴着好多珠宝,“就是戏里那种,穿漂亮衣服,住在皇宫里的皇后吗?她为啥要刻这三个字呀?”
“对呀,就是那种皇后。”娘点点头,眼神飘向了院当心的石榴树,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像是在说悄悄话,“那个皇后,生活在很久很久以前——比你爷爷的爷爷还早。那时候,胡人和汉人总吵架,还会打架,好多人没了家,好多小孩像你这么大,却不能像你一样,坐在院子里听爹讲故事,也不能随便出门玩,因为怕被乱兵抓走。”
阿羯的小眉头皱了起来,把镯子抱得更紧了:“那皇后想让他们不打架,对不对?”
“是呀,”娘的声音有点轻,像是想起了外婆以前跟她说的话,“皇后看着大家这么苦,心里特别难过,就想让胡人和汉人好好相处——胡人不用怕汉人,汉人也不用怕胡人,大家一起种庄稼,一起养牛羊,一起过节日,像咱们家一样,你爹是匈奴人,我是汉人,咱们一家三口,过得多好呀。这‘汉胡和’,就是她想让胡汉和平的意思。”
阿羯似懂非懂地眨眨眼,指着镯子内侧的图案:“那这是不是草原和庄稼呀?皇后是不是想让草原和庄稼长在一块儿?”
娘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是呀,阿羯真聪明!皇后就是想让草原的马,和庄稼的牛,能在一块儿吃草;让草原的奶酒,和汉人的馒头,能在一张桌子上吃。”
“那皇后做到了吗?”阿羯追问,眼睛里满是期待。
娘沉默了一下,手指划过镯子的断痕——其实镯子以前是完整的,外婆传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下,断了个小角,后来娘找工匠修好了,还是能看出浅浅的痕迹。“没有。她太急了,想快点让大家和好,可好多人不理解她——胡人觉得她偏向汉人,汉人觉得她偏向胡人,连她身边的人,都不跟她站在一块儿。最后,她还没看到胡汉和好,就离开这个世界了。”
阿羯的嘴撅了起来,有点难过:“那皇后好可怜呀。”
“不可怜呀,”娘摸了摸他的脸,指着街上的方向,“你看,街上的巴图大叔是匈奴人,王婶是汉人,他们还互相送东西;石蛋大叔是羯族人,满仓大叔是汉人,他们还一起聊天;你跟阿木、丫丫玩,不管是匈奴人、鲜卑人还是汉人,都能一起开心地玩——这些,都是皇后当年想看到的样子呀。她的心愿,现在慢慢有人实现了。”
阿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镯子套在小手腕上——镯子有点大,滑到了胳膊肘,他赶紧用小手攥着,生怕掉了。“娘,我喜欢这个镯子,我要戴着它!以后我长大了,要让所有人都戴这样的镯子,让大家都‘汉胡和’,好不好?”
娘笑了,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亲得他脸颊痒痒的:“好呀,阿羯真乖!快去吧,隔壁的小石头还在门口等你玩呢,他说要带你去城外的小树林掏鸟窝,别让他等急了。”
阿羯欢呼一声,攥着镯子,一溜烟跑出了院子。门口果然站着小石头——小石头是汉人,跟阿羯一般大,手里拿着个弹弓,弹弓上还挂着个用布做的小袋子,里面装着小石子。看到阿羯,他就喊:“阿羯!你可来了!咱快去吧,我昨儿看到小树林里有个鸟窝,里面肯定有小鸟!”
“来啦来啦!”阿羯跑过去,跟小石头手拉手,往城外跑。阳光照在他们身上,阿羯手腕上的玉镯反射出淡淡的光,“汉胡和”三个字,在阳光下隐约可见,像是在跟着他们一起跑。
娘站在门口,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直到他们跑远了,才轻轻叹了口气。她没告诉阿羯,他的外婆不是普通的宫女——外婆叫春桃,当年是羊献容身边最贴身的宫女,就是那个帮羊献容送求救信的春桃。
娘还记得,外婆临死前,拉着她的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个布包,里面除了这只玉镯,还有一块褪色的丝帕——丝帕上有淡淡的血迹,外婆说,这是当年羊献容救她的时候,不小心蹭上的。那时候,春桃从拓跋力的帐篷里逃出来,躲在山洞里,饿了三天,快不行了,是羊献容派出去的人找到她,给她送了吃的,还把她送到了咸阳。
“这镯子,其实是皇后的。”外婆当时的声音很轻,气都喘不匀了,“皇后说,这镯子上的‘汉胡和’,是她的心愿。后来皇后没了,我就把镯子藏了起来,想传给以后的人,让大家都知道,有个皇后,为了让胡汉好好相处,努力了一辈子。”
娘也没告诉阿羯,那个皇后叫羊献容——她的故事没写在正史里,有的老人说她是“红颜祸水”,有的说她是“乱世贤后”,可没人知道,她当年有多难:推行“胡汉均税”时,被匈奴贵族骂“偏心汉人”,被汉人豪强骂“偏袒胡人”;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她,连儿子都背叛她,最后只能孤独地死在金墉城。
不过,娘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阿羯现在能和汉人小孩一起掏鸟窝,街上的胡汉能一起摆摊、聊天,大家不用再怕“杀了胡人满门抄斩”,也不用再缴五成的重税——这些,都是羊献容当年想看到的。
风从街上吹过来,带着巴图胡饼的香味,还有李满仓红枣的甜味,吹得院子里的石榴树叶子“沙沙”响。娘想起外婆说过的话:“融合不是一代人能做成的,得要好多好多代人,慢慢相处,慢慢理解,就像熬粥,得慢慢熬,才能熬出好味道。”
羊献容没熬成这锅粥,可后来人还在熬。或许还要很多年,或许还要经历战乱,胡汉杂居的趋势,停不下来了。那个叫羊献容的皇后,她的心愿,就像这只玉镯一样,被一代代传了下来,像一颗种子,在咸阳城的泥土里,在阿羯这样的孩子心里,慢慢发芽。
娘转身回了院子,开始准备晚饭。她从缸里舀出米,淘干净,放进锅里;又从肉缸里拿出块羊肉,切成小块,放进砂锅里,加了点汉人喜欢的萝卜——阿羯爹爱吃羊肉,可阿羯爱吃萝卜,这样炖出来,俩人都喜欢。蒸馒头的时候,她还在面里加了点石蛋送的奶渣,这样馒头既有汉人的麦香,又有草原的奶香。
傍晚的时候,阿羯爹回来了,肩上扛着把刚打好的锄头,脸上沾着点铁屑。他一进院子就闻到了香味,笑着喊:“秀莲,今儿做啥好吃的?这么香!”
“炖了羊肉萝卜,还蒸了奶渣馒头,”娘从厨房里探出头,笑着说,“快洗手,阿羯也快回来了,咱等着他一起吃。”
阿羯爹洗了手,坐在石榴树下,看着娘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烟火气从烟囱里飘出来,裹着饭菜的香味,飘得满院子都是。他想起以前在草原上,每天只能吃羊肉、喝奶酒,哪有这么丰富的饭菜。
他笑着摇摇头,觉得现在的日子,比在草原上还舒服——有老婆孩子,有铁匠铺,还有一群能一起聊天的邻居,管他是胡人还是汉人,这样的日子,才叫过日子。
没过多久,阿羯就回来了,手里攥着个空鸟窝,有点沮丧:“爹,鸟窝里没有小鸟,只有几个空蛋。”
“没事,下次咱再去掏,”阿羯爹笑着把他抱起来,“先吃饭,你娘做了你爱吃的萝卜炖羊肉,还有奶渣馒头,再不吃就凉了。”
一家人坐在院子里的小桌子旁,围着饭菜,说说笑笑。阿羯拿着玉镯,放在桌子上,说:“爹,娘,你们看,这镯子上的‘汉胡和’,以后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阿羯爹和娘对视一眼,都笑了。石榴树的叶子在头顶晃着,月光洒在桌子上,洒在玉镯上,“汉胡和”三个字,在月光下显得特别温柔。
咸阳城的夜,安安静静的,没有人知道,千年前那个叫羊献容的皇后,她的心愿,藏在这个普通的家庭里,藏在阿羯的玉镯里,藏在咸阳城的烟火气里,慢慢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