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踩在赤色戈壁粗粝的沙石上，感受着头顶那虽然压抑但至少正常的暗红色天空，苏言第一次觉得，连这带着硫磺味的空气都显得如此“清新可爱”。
她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感觉双腿还在不受控制地发软。回头望去，原本那座如同匍匐巨兽般的黑色堡垒，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巨大的、还在冒着丝丝黑烟的坑洞，仿佛大地刚刚经历了一场恶疮的切除手术。
“总算……出来了……”她长长地、带着颤音地吐出一口浊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某个巨型怪物的消化道里爬出来，劫后余生的喜悦让她恨不得当场放个鞭炮庆祝一下——如果她会的话。
云逸和两位长老虽然不像她这么夸张，但也都明显松了口气，各自调息，平复着体内翻腾的气血和消耗过度的灵力。刚才那一连串的变故和逃亡，实在是太过刺激。
“这次多亏了苏师侄。”玄玑长老看向苏言，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若非你洞察关键，找出阵法破绽和唤醒剑无痕的方法，后果不堪设想。”
风啸长老也点了点头，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的认可已经说明了一切。
苏言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习惯性地想谦虚一下，但嘴角那压不住的笑意出卖了她：“长老过奖了，我就是……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运气好，运气好……”
心里却美滋滋地想：‘嘿嘿，看来本姑娘这“玲珑慧心”的人设是立住了！以后在宗门里是不是可以横着走了？不对不对，还是要怂，要苟！仙君面前可不能飘！’
她一边在心里告诫自己，一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储物袋。这一摸，她眼睛突然一亮。
诶？这手感……？
她偷偷将神识探入储物袋，只见角落里不知何时多了几块鸽卵大小、通体漆黑却隐隐散发着精纯魂力波动的晶石。这玩意儿……好像是她在堡垒里躲避那些肉壁触手时，顺手从墙壁上抠下来的？当时只觉得这石头能补充她消耗的神魂之力，就下意识塞进了储物袋。
【检测到高纯度无主魂力结晶（已优化提纯），可用于提升神识强度，或作为高阶丹药、符箓材料。】
系统的提示适时响起。
苏言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还有这种好事？！’她强忍着仰天大笑的冲动，小心翼翼地将那几块黑色晶石往储物袋深处挪了挪，和那株三品道源金莲放在了一起，‘果然是风险与机遇并存！这波不亏！血赚！’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神识大涨、修为飙升的美好未来，连带着看这片荒凉的戈壁都觉得顺眼了不少。
这时，她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那个同样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眼神还有些茫然的剑无痕身上。
这位曾经孤高冷峻、剑气凌人的天剑宗首席，此刻就像一只被雨淋湿了的鹌鹑，蔫头耷脑，气息萎靡，哪还有半点之前的风采。
凌霜仙君那一指，虽然将他从彻底魔化的边缘拉了回来，但也让他本就重伤的身体雪上加霜，更重要的是心神遭受了巨大的冲击和污染，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
剑无痕似乎感受到了苏言的目光，他缓缓抬起头，那双原本锐利如剑的眸子此刻显得有些黯淡和复杂。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有些难以启齿。
沉默了片刻，他终于还是用沙哑干涩的声音，低低地开口：
“多谢……苏仙子……救命之恩。”
这话说得极其艰难，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重量。想他剑无痕，一生要强，何曾受过如此大恩，而且还是被一个他曾经或许并未放在眼里的“关系户”所救。
苏言被他这郑重其事的道谢弄得有点不自在，摆了摆小手，试图让气氛轻松点：“哎呀，剑师兄你别这么客气，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再说了，主要出力的是仙君和云逸师兄他们，我就是动了动嘴皮子……”
她心里却在想：‘嗯，知恩图报，看来这冰块脸人品还行，没白救。’
剑无痕看着她那看似随意、却仿佛能洞察一切的模样，眼神更加复杂。他回想起自己之前对苏言的轻视和怀疑，甚至合作时还存了利用的心思，脸上不禁有些发烫。这一次的经历，对他而言，不仅是身体上的重创，更是心境上的巨大冲击。
凌霜仙君站在一旁，负手而立，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剑无痕身上，淡漠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寂：
“此地不宜久留。剑无痕，随本座回太上道宗。”
这话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剑无痕身体微微一震，抬头看向凌霜仙君，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最终还是化为无奈和一丝认命。他现在的状态，别说回天剑宗，就是独自在这片戈壁活下去都难。而且，枯木长老叛变，天剑宗内部情况不明，他贸然回去，未必安全。
去太上道宗，既是最好的庇护，也是最重要的人证——证明蚀心盟的渗透并非虚言，证明枯木长老的罪行，也证明太上道宗在此事上的立场和付出。
“晚辈……遵命。”剑无痕低下头，声音沙哑地应道。
苏言听着仙君的决定，心里的小算盘又开始啪嗒作响了。
‘把剑无痕带回去？这可是个大新闻啊！天剑宗首席成了咱们的“客人”，这下两宗关系可就有意思了……’她仿佛已经看到了宗门里那些长老们精彩的表情，以及可能随之而来的风波。
更重要的是，仙君这个决定，无疑是在释放一个强烈的信号——太上道宗准备正式介入对抗蚀心盟了！而且是要拉着天剑宗，甚至可能联合更多势力一起！
一场席卷修真界的风暴，似乎已经迫在眉睫。
而她苏言，好像……又不小心站在了风口浪尖上？
“走吧。”凌霜仙君不再多言，袖袍一挥，一道柔和的灵力卷起伤势未愈、行动不便的剑无痕，当先化作流光，朝着来时空间通道残留波动的方向掠去。
玄玑长老和风啸长老立刻跟上。
云逸看向还坐在地上、不知道在琢磨什么的苏言，伸出手，微微一笑：“苏师妹，我们也该回去了。”
苏言回过神来，拉住云逸的手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沙子，看着前方仙君那挺拔如剑的背影，又看了看这片逐渐恢复死寂的赤色戈壁，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豪情（虽然只有一丝丝）。
“回就回！”她小声嘀咕，迈开步子跟了上去，“反正天塌下来有仙君顶着！本姑娘回去就优化金莲，提升实力！下次……下次至少跑得快一点！”
身影渐远，只留下身后那片象征着毁灭与新生的废墟，以及即将到来的、更加汹涌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