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有群臣力策,又有大将军与卿施谋用智,为我赵国拾遗补阙,寡人何须忧心。”
赵丹沉吟半晌,遂笑道。
赵国人才济济,又有夏门学宫养士、用士,不想平原君竟忧虑过多,还想劝他放秦国质子回咸阳,来缓和与秦国的关系。
他这位王叔终日卧于床榻,八成是病糊涂了。
可怜名动天下的平原君也变得痴呆懵懂,为什么人老了就会不晓事理?
赵王丹不知想到什么事,神情一黯。
没过多久,他恢复自如,又旋道:“楚王遣春申君,梁王遣龙阳君前来邯郸为寡人庆生。”
“唯有韩王与齐王不为所动,韩国遭秦国掣肘,寡人且能体谅,但齐国屡屡不尊赵国,数年前逢长平之战,寡人就向齐国太后请赠谷粟,不想遭齐人拒绝。”
“邯郸险被秦军攻破时,寡人又向齐国求援,齐王又装聋作哑,置身事外。”
“赵国厌齐久矣,若有燕国官吏寻问,群臣皆可直言相告。”
赵丹吩咐说道。
要做就真实点将实话摆在明面,让燕使心里也有数。
赵人就是对齐人有很大意见。
五国伐齐也是齐王贪得无厌想吞并宋国,让各国喝汤水,自己吃肉食,会挨揍不是很正常,用得着记仇记数十年吗?
天下哪个大国没被群起而攻之,能扛得住才敢称强国。
魏国、楚国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如今照样约盟共同进退,就齐国田氏爱记仇。
赵丹可不是坐在深宫里就不知天下事的君王,他亦听过齐人抱怨,假使临淄再遭兵祸,希望来的是秦人,如此秦军便能过邯郸与大梁两回。
从齐人的心声,就能看出齐国有多恨赵、魏两国,赵人自然心知肚明。
听到赵王下令,群臣拱手应答:“唯!”
“诸君请先退下吧,寡人还有要事与大将军相商。”
赵丹摆了摆手,吩咐道。
“是!”
众臣再度行礼,依次鱼贯而出宫殿。
乐乘抬头看向赵王,见大王对他轻微点头示意,便立刻心领神会施礼告退。
走出殿门时,发现群臣的背影已渐行渐远,只剩他留在最后,乐乘不由仰头北望远处冒着黑烟的陶窑与炭窑,低语自喃道:“人生一世,草生一秋,我已享受了美酒与美人,追求封君之名,有何不对?”
“孙吴子与望诸君不也如此吗?”
没有战功又岂能封君,他与大王各求所需罢了。
……
翌日,秦国驿馆一大早,鸟都还没有全醒,只传来几声低哑的短啾。
赵政就被律给叫醒,揉着通宵达旦的头疼,屏退众人没好气问道:“究竟有何事,需要特意把我吵醒?”
这些日子他可被韩非给烦透了,就没遇见过既结巴,又话多的人。
实在受不了,干脆给他一筐竹简,有什么想问的事写在竹简上,再面对面回给他看,纵使这般每天也要很晚才能入睡。
他算看明白了,原来韩非子就是一个憋久的话唠。
“王孙,咸阳传讯,不久将派遣纲成君来邯郸为赵王庆生,实则借机试探看能不能接王孙回归我秦国。”
律左右张望了片刻,小心翼翼说道。
“纲成君?”
赵政不禁眉眼微眯,纲成君不就是燕人蔡泽吗?
这可是事奉过数代秦王的聪明人,非常懂得知进退,吕不韦为秦国相邦之时,他也仍然屹立不倒。
律以为王孙不知晓纲成君为何人,就出言解释了一番。
如今赵人对秦人恨意颇深,要是派遣秦人出使赵国,怕连城门都进不来。
而燕国将要与赵国约盟之事,已经人尽皆知。
纲成君是土生土长的燕人,在燕国也有不少名望,靠着这一层身份庇护,赵人不敢对其怎样。
不过此事虽说有定好,却也有不少阻拦。
晌午时分,经过奴仆的传报,一道声音随着脚步同时响起。
“王孙见谅,丹又不请自来了。”
燕丹算准了赵政膳食时间,等他们吃完立即上门拜访。
这些日来他忙于与相国栗腹,还有隐藏身份的昌国君乐间到处赴宴,疏忽了与秦王孙的关系维护。
今日闲暇有空,终于想起来赵政,念及两人的挚友关系,不需太多繁琐礼节,径直登门拜访。
一进来却发现秦王孙在招呼宾客,燕丹赶紧整理下衣袍,施礼问道:“燕国太子丹,冒昧前来还望两位恕罪。”
有外人在场,燕丹不好太过随意,免得砸了自己贤太子招牌。
便显得极有礼仪。
“韩,韩国公子非,见过太子。”
与秦王孙并排席坐的韩非,听到动静传来,起身揖礼道。
燕丹闻言眼神一凝,想不明白韩国公子怎么会在驿馆,回礼笑道:“丹见过公子非。”
赵政也起身行礼,邀请让两人坐下,解释道:“我与公子非在邯郸闹市相逢,然后一见如故,便请他在我驿馆多居住些时日,一起探讨黄老之学与荀学。”
原来如此,太子丹颔首了然,举臂拱手道:“不想公子对黄老之学也有研习,丹亦常与王孙探教法家之术,每回均得益匪浅。”
既然此君是宾客,那燕丹自然要为好友撑撑场子。
王孙被称为法家诸子,就用法家来称赞他。
韩非也点头称善,露出一丝笑意,不吝啬夸道:“王,王孙学于黄老,成在法、术、势,能集法家大成者,将来必为赵子。”
他来这里做宾客,可看了不少未流传出去的法家著作,秦王孙真实才学,比传言更胜几分。
果然好东西,都是被收藏起来的。
有许多篇章简直写在他韩非心坎上,让他流离忘返。
赵政听着韩非的夸奖,不觉老脸略微尴尬,咳嗽一声。
好奇道:“太子不在驿馆款待燕相,来此有何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