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的路上,王垕算是将郭嘉的所有招式都猜想了一遍。
不为别的,就怕这老朋友出几招阴的,让自己真是难出这个平原城的大门。
远远的,在大道上,王垕就看见袁谭府门前立着一众人。
正中的正是青州刺史袁谭,而身旁的一人,身形消瘦,虽然看不清脸,但王垕已经第一时间猜出了他的身份。
正是曹操的知心谋士——郭嘉。
看那郭嘉的模样,身形枯槁,看来果然是酒色、五石散一样没落下,彻底给自己作践成了半个废人。
等到王垕赶到众人面前时,他第一时间就是看向郭嘉,正好与那双深陷于眼窝的双眼对上。
王垕翻身下马,将玄麟牵到郭嘉面前。
那玄麟不愧是一匹宝马,它也立刻就认出郭嘉,鼻中用力喷了几口热气,接着将脑袋贴在郭嘉怀里。
郭嘉虽然对于别人一直是拒人千里的冷漠模样,但面对王垕和玄麟时,还是更偏向于感性。
尤其是此时二人只是以朋友的身份再次相见。
郭嘉轻轻抚摸玄麟的脖颈,接着将目光投到王垕的脸上。
他的目光如刀,很快发现王垕身上的异常,他一脸疑惑,走到王垕面前。
一把抓住王垕的袖口,用力一捋,便将王垕满是刀疤的胳膊露了出来。
袁谭不知道王垕还有血战的经历,瞬间被满臂刀伤惊了一下,再看王垕时,眼中就有了些武将之间的认同。
郭嘉一直在曹操身侧,也就知道许多秘闻,尤其是徐晃从小沛回来后,也将王垕的一些事说与了他。
郭嘉嘴唇颤抖,他努力将那日寿春城外曹操帐内,那一张一脸绝望的脸与现在的王垕重合。
他叹了口气,接着细细摸了一个凸起的疤痕,然后轻轻将衣袖拉回,重新将王垕的伤痕盖上。
“别来无恙,王兄。”郭嘉知道王垕已经有了庞德公赠的表字,但是他还是想以曾经的称呼来叫王垕。
物是人非,王垕在看到郭嘉枯槁模样时,也是一脸惊骇。
若非他知道郭嘉的结局,恐怕也不能想像短短两年,一个人会变成如此模样。
“别来无……恙。”
一旁众人都看得愣了,说来也是,这些人里除了陈岩,恐怕大家都不会想到郭嘉这样的高冷士人竟然会有这么个草根朋友。
尤其是袁谭,他可知道郭嘉此行就是来拆王垕的台的。
结果这么两个本根针锋相对的角色,竟然在自己的府门前叙起旧来。
袁谭当然不想当这么个尴尬角色,他只想靠上曹操的大船。
结果,再一想起郭嘉的交换条件,瞬间又头疼起来——
该怎么杀掉王垕,给曹操投诚。
难道是再设一个鸿门宴,然后来一个摔杯为号?
虽然已经做好了这层准备,但是袁谭还是有些忧虑稍后的执行上,是否会出现披露,被臧霸和陈岩暴起,强行拖上他一起死。
袁谭可是还得活着继承袁家呢,对此,也只能请求郭嘉帮忙出谋划策。
与辛评、郭图等谋士不同,郭嘉还有一些毒辣的计谋可以提供。
袁谭看着二人互相问候的温馨场面,再一联想起郭嘉计谋中的重重杀机,不由得渗起一层鸡皮疙瘩。
都说武将不合刀剑相向,但至少还是真刀真枪的对着干上一通,与这谋士间的重重杀机相比,还是有点小巫见大巫了。
袁谭打定主意,办完这事后还是离郭嘉远点,学着臧霸独据河北做个土皇帝也挺好。
……
宴席上,辛评和郭图没了动静,他们二人就如同看客一般,坐在一旁静静等候着郭嘉和王垕的交锋。
“咳。”袁谭咳嗽一声,接着说道:“奉孝、云起二人各从豫州、徐州而来,直叫寒舍蓬荜生辉,还请诸公百无禁忌,畅所欲言。”
自宴席开始至今,郭嘉和王垕都是规规矩矩,没有交锋的意思,袁谭耗不下去,不得已先吹了个开场哨。
“袁刺史,嘉自豫州而来,早闻河北人马极其雄壮,何不请人舞上一舞?”郭嘉恭敬行了一礼,与先前在厅中放浪形骸的模样大相径庭。
臧霸眉毛一跳,嘴巴向下咧了一下,心中暗骂一声:“天杀的郭嘉,还真就把我们当刘邦整?!”
王垕一笑,没想到刘家后人刘备还没来得及享受这待遇,自己竟然抢先体验了。
既然如此,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你有你的项庄,我也有我的樊哙。
而此刻,已经准备好扮演樊哙的臧霸仰头干了一杯酒,他眼睛通红,看向堂外来人。
王垕听完袁谭的介绍,是袁谭手下的将领——汪昭。
王垕嘴角翘了一下,又是一个被徐晃秒杀的边缘将领,不足挂齿。
也是瞬间放松下身子,摆出一副准备欣赏而不知道杀机将至的模样。
而臧霸与袁谭算是多年的邻居,袁谭的手下之人他都熟悉,一听介绍却是一惊。
眼睛立即盯住来人的脸,那人他根本就不认识,更不可能是汪昭。
可惜,他的席位被袁谭特意安排,与王垕之间还隔着两人。
他向前探身,想要与王垕有眼神交流,却见王垕已经被郭图挡住视线,正在敬酒交谈。
这下,臧霸又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可是,急归急,如今袁谭没有发难,他却不能有出格的行动,否则就会落了口实,反倒会被诬告成徐州诚意不足。
他急忙看向身侧又被隔开一位的陈岩,倒是没人拦住他,二人瞬间有了眼神交流。
很明显,陈岩也有些紧张。
“呼~”
“唰唰~”
随着来人的灵巧舞动,他手中的长剑如同灵蛇,在空气中呼啸着劈砍刺挑,好不美观。
而且,那人身上还披着甲胄,舞动时,甲胄鳞片有节奏地相互碰撞,奏出充满杀伐气的硬朗乐曲。
王垕等人若不是其中主角,大概还会由衷称赞一声好舞,可惜,这舞中毫不隐藏的杀意,让王垕完全没有兴致欣赏。
王垕眯着眼睛,看那人时不时将剑尖、剑刃从自己面前舞过。虽然在别人面前也同样如此舞蹈,但那杀意却始终聚焦在他身上。
一舞完毕,那人立在堂上,向众人行了一礼。
“好!”袁谭叫了声好,却没有叫“汪昭”下去,反而看着王垕,笑了一声。
“云起,谭才知你也是行伍出身,何不与他共舞一曲,让我等见识见识?”他声音生硬,充满了不容拒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