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晶晶可是有几分磨人功夫的。
这一点,旁人不知道,但吴俊还是清楚的。
尤其是现在为了五万套幸子衫,哪怕是按照凯越的底价九块一套,这也是四十五万巨款的大生意。
结果沈建辉自然是矢口否认:“没有,绝对没有!”
“再说了庞晶晶,也就是对你眉来眼去,对我可没那意思……”
咳咳……
吴俊连咳两声后,果断说回正事道:“他们现在报价多少?”
沈建辉犹疑着道:“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得知了我们收凯越那批货的底价,也想着九块一套出给我们。”
这事如果不是自己和沈建辉透露的。
那就只可能是凯越方面,泄露的消息。
虽说俩家有点子对头的竞争关系,但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更何况庞晶晶那人的手段,打探这点消息,基本不费吹灰之力。
“那粤省的幸子衫销售情况怎么样了?”吴俊追问。
“已经卖不动了!”沈建辉的声音远远传来,“按你的话说,就是市场饱和了。”
“这几天批发的单子快要断绝了,零售也只剩下一些回头客,所以我觉着大华这批货,咱们无论如何得慎重。”
“不过我也打听了,百货商店那边反而销售良好,闫主任就认咱们的货。”
吴俊略一思忖:“那就先晾上庞晶晶几天,你绷住了,千万别松口。”
“明白!”沈建辉干脆利落地道,随即挂断了电话。
他是真怕妹夫头脑一发热,还沉浸在幸子衫热销的旧印象里,直接把这批货吃下来。
然而电话这头的沈耀国,明显听出了更多的意思。
眼见吴俊挂了电话,才追问道:“你让老三晾着对方,是想低价吃进这批货?莫非你觉着幸子衫在粤省还有再度流行火爆的可能?”
吴俊点点头道:“爸,我觉着不无可能。”
沈耀国沉吟道:“即便有可能,你冒然吃下这批货的风险也太大了。”
结果沈耀国话音刚落,就听吴俊反问道:“爸,如果我赌的是粤省之外的市场呢?”
沈耀国瞬间眼前一亮,豁然开朗:“幸子衫是属于春夏装,你的意思是,随着夏天的到来,幸子衫在粤省之外的其他地方,也能带来一波行情?”
说完这话,不等吴俊回应,沈耀国自己就觉着,此事真有可能。
五万套的货,看似很多。
但真正放到全国这个大市场上,那就是杯水车薪。
不得不承认,这个闺女婿的眼光,真的是战略层面的,比旁人高出好几层去。
即便他身为国营老厂子的厂长,也自愧不如。
回去的路上。
沈碧玉坐在后座上,揽住自家男人的纤手却不安分。
“接电话的女人是谁呀?你们怎么这么熟络?”
“那是宾馆的前台,本地人。我们在那住那么久,可不就熟了么?再说了不光我熟,三哥也熟。”
“那庞晶晶又是谁?”
“大华服装厂的销售经理,为了合同,请我吃过两顿饭,仅此而已。”
吴俊回答得理直气壮,一丝磕绊都不带打的。
沈碧玉挑不出毛病,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变得异常主动起来。
以至于转天醒来,吴俊神清气爽。
接连在家休了两天了,也该回厂里看看了。
所以吃完早饭,吴俊先送媳妇回了学校,掉头就回到服装厂三车间。
经历了两天的冷却之后,众人追捧他的热情也消散了不少。
倒是三车间的花姐和蒋姐她们热情依旧。
一见吴俊出现在办公室,就纷纷涌进来,把他围在中间。
七嘴八舌地打听着,外头的见闻。
吴俊耐心地一一作答。
直到最后,蒋姐问起道:“吴技术员,咱们厂幸子衫就做了一批完了?后面还会不会再重启?”
一听这个问题,女工们个个翘首以盼。
毕竟她们都是跟着吴俊干的第一批人马,这事多多少少跟她们切身利益相关。
吴俊思忖着,却也没给个准谱道:“我觉着还是有可能的,但咱们厂的生产成本,跟外面的厂子比起来,还是要高一些,这是个问题。”
众女工若有所思地纷纷点头。
“当然话说回来,至于幸子衫会不会重启,最终还是要看厂领导的决定。”
师父蔺三爷适时地打断道:“行了行了,闹也闹够了,快回到岗位上去。”
等到众女工轰然散去,三爷回过头来笑道:“你小子也学会打官腔了!”
吴俊讪讪一笑。
但还没等他辩解,三爷就径自道:“不过这话,你确实不能说太死。现在你好歹也算厂里的红人了,说话做事都得留点余地。”
师徒俩刚聊了没多久,办公室电话突然响起。
蔺三爷老神在在地接起,连嗯了几声后,放下挂断。
转头对吴俊道:“厂里通知你去开会,九点半,说是你要做个工作汇报,你准备好了没有?”
吴俊点头,这事是老丈人沈耀国钦点的,他能不早做准备么?
“放心吧,师父,我早准备好了。”
蔺三爷扬扬手道:“那早点过去吧!面对厂里头头脑脑,别紧张,你就当他们是一帮大爷大妈,老头老太。”
吴俊讶然失笑,“师父,你这招真行。”
挥别蔺三爷,吴俊骑上二八大杠,直奔厂部的办公大楼。
此次的会议定在第一会议室。
吴俊抵达的时候,里头已经人头攒动。
看得出来,这次的汇报会议,除却厂里的头头脑脑,各车间也来了不少骨干分子。
吴俊一进门,就被厂办赵主任叫过去,指着观众席头一排的座位道:“你坐那里。”
吴俊打眼一瞧,好家伙,自己还有个手写的座位铭牌。
“谢谢赵主任!”
进到自己的位置上做好,吴俊再看左右,才发现都是各个车间的生产标兵代表。
再抬头一看本次会议的抬头,全厂年度生产动员大会。
这就难怪了!
这等着上台发言的头一排席位中,除却自己,都是各车间、各办公室派来的代表。
代表各个车间,宣个誓,老调重弹,年年如此。
而自己就是老调重弹过后的那个新调!
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