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婿俩相谈甚欢。
看得旁边端茶倒水伺候的沈碧君,暗自惊讶。
能跟自家老子聊这么久,还不露馅的年轻人,吴俊还是头一个。
相比之下,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远走高飞的家伙,甚至连父亲的一面都不敢见。
生平头一回,沈碧君觉着对那家伙的滤镜出现一丝裂痕。
很快,一顿回门饭菜就端上了桌。
虽然不比酒席来得丰盛隆重,但起码都是些拿得出手的家常菜,而且规格拉满。
前世直到他当上副厂长之后,才享受过类似的招待规格。
至于跟沈碧君回门的那次,平平无奇到他都快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仅如此,沈耀国还特地拿出一瓶白酒。
尽管不是什么茅台五粮液,但却是他最爱的双沟山河大曲。
感受到老丈人的兴致满满,吴俊连忙接过酒瓶,开盖倒酒。
一顿饭其乐融融。
虽然吴俊觉着梁慧琴看向自己的眼神,总带着远超沈耀国的期许。
但看着沈碧玉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应当尚未挑明。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在沙发上落座喝茶。
梁慧琴打房里拿出一沓子大团结出来,至少一千块,交给沈耀国。
沈耀国却没接,而是努努嘴示意,让梁慧琴直接交给小闺女沈碧玉。
这娘俩私下里没给这钱,指定是给自己看的。
吴俊看在眼里,当即婉拒道:“爸,妈,这钱我们不用!我和小玉都有工资,一点外债很快就能还清的。”
当着大嫂陈娟的面,老俩口就这样直接给钱,多不合适?
然而陈娟似乎并没有介怀,至少表面上看不出来。
沈耀国却把俩眼一瞪道:“给你们,你就拿着!怎么着?宁愿借你师父老蔺的钱,不愿拿我们的钱?”
这话里的醋味拉满,偏偏说服不了吴俊。
直到梁慧琴补充道:“你爸给你这钱,也是想让你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没有后顾之忧,至少别因为钱犯错误。”
这话倒是说得过去,也在情理之中。
意味着,从这一刻起,幸子衫项目的所有账目,得经得起查。
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纰漏。
话虽如此,吴俊依旧很感动道:“爸,你放心吧,孰轻孰重,我拎得清。”
于是离开沈家,小俩口直接去了蔺三爷家。
结果师父三爷不在,只有师娘王艳菊一个人在。
吴俊一问,敢情是去厂里值班了。
留下小玉陪着师娘说话,吴俊一个人找到了三车间,果然见到三爷老神在在地喝茶看报纸。
见到徒弟来到,三爷目光越过报纸往上一撇:“你怎么找这儿来了?刚结婚不抓紧在家造个娃,瞎跑什么?”
吴俊一屁股坐下,端起师父的大茶缸子就灌了一口道:“这不今天回门么?刚从厂长家出来。”
“哦!”三爷恍然,不接茬了。
吴俊只好主动提起道:“厂长给了我们小俩口一千块钱,我想着先把师父师娘这账还了。师娘做不了主,叫我来问你。”
三爷一听这话,直接看不下去了,把报纸一摔:“怎么着?有了厂长老丈人,看不上我这点小钱了?”
吴俊不由苦笑,早料到三爷会尥蹶子,他都没敢当面把厂长改成老丈人。
结果还是触犯了师父的忌讳,让他老人家跳脚。
“师父,不是这个意思!”
“厂长出这钱,是想让我在接下来的项目中,守好钱这一关,别有后顾之忧。”
“虽然我本来就能守住,但是不收这钱,厂长他对我不放心。”
蔺三爷脸色稍霁,要是这么说的话,他还能接受。
毕竟这关系到自己爱徒的前途和发展。
再加上吴俊补充道:“我保证,今后家里再有困难,一定跟您老开口,绝不把你们当外人。”
蔺三爷终于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安抚好了三爷,吴俊也是大气一松,就听外头人声攒动。
推门出去一看,竟然是花姐和蒋姐她们来了。
“哟,吴大技术员,你不在家守着小娇妻,怎么跑到厂里来了?”
花姐说着,眼神便往吴俊下身瞟,怀疑什么,不言自明。
吴俊也有些遭不住,连忙拉住三爷道:“我这不是顺便来看看师父么?倒是你们,节后才开工,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花姐语态慵懒地道:“这不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我和秀娟一合计,干脆来车间看看。”
说到这里,二人当即拉着吴俊问道:“你设计了五套不同的版型,那先期1000套的量,每套按照200走起?”
吴俊摇摇头:“两套针织衫先不做,就做另外三套。”
花姐陡然精神:“那行,我们先按照这个备料了。”
简单沟通过之后,吴俊挥别三爷,起身离开。
临走时,花姐还在后头笑着调侃道:“安心在家抱媳妇,有事我们会上门找你的。”
回到三爷家里,吴俊把话跟师娘说了。
王艳菊这才收了现钱。
了结这笔账,沈碧玉一身轻松,以至于歪坐在二八大杠的后座上,都不由神采飞扬。
吴俊却没那么轻松,拥有六个口袋可掏,固然可喜。
但他还是没有放弃自己的发财梦。
不过这一切,都得靠幸子衫项目打开局面开始。
不说一炮而红,起码也得是开门红。
正自合计着,就见后座的沈碧玉忽然跳了下来。
吴俊捏住车刹,才注意到大舅哥建军和小舅哥建辉,骑着一辆车子,歪歪扭扭地在马路上画圈。
沈碧玉落了地,连忙跑过去拉住二人质问道:“大哥,三哥,你俩这是喝了多少?”
毕竟俩人车骑成这样,刚才过船闸时,没掉大运河里,都是万幸。
不料建辉一见幺妹和妹夫出现在眼前,而且一丝醉意都没有,当即大手一挥,说着酒话道:“走,跟我回去!爸妈没把你们陪好,哥陪你们喝!”
这话一听,就是深受村里的酒桌文化毒害。
没扛住陪酒劝酒的,喝冒了。
建军倒是好一些,不说酒话,还有一丝清明。
可那都是靠他身为人民警察的意志力。
吴俊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当即道:“要不我把大哥、三哥送回去,你骑车子先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