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多了三个私单。
纵使是吴俊在车间流水线上养成了多线操作的高效习惯，也支应不过来了。
偏偏越是忙得脚打后脑勺，店里的单子就越不少。
一方面是年关将近，做衣服的需求与日俱增。
另一方面也是芙蓉裁缝铺的口碑在外，招来不少回头客。
单腊月十二日这一天下来，就接了足足二十单，直接上了一个新台阶。
燕芙蓉接待接得嗓子都说哑了，只好用胖大海泡水，先支应着。
吴俊更是把缝纫机都踩得冒烟了，也赶不完这一天二十单。
无奈只能主动留下来加加班，尽量地赶一赶。
至于燕芙蓉，嗓子已经哑了，加之新大衣刚穿上身，显摆之心溢于言表，留是指定留不住了。
吴俊干脆大大方方地挥手放人道：“你先回吧，我过会再走。”
燕芙蓉如临大赦：“那吴大哥你辛苦点，过年给你发奖金！”
这一辛苦，就辛苦到晚上九点。
得亏俩妹妹那身新衣服，不急于这两天，让他可以缓一缓。
关门闭店，整条东大街上已经没有什么灯光了。
只剩下零星的小摊贩还在散发着烟火气。
吴俊走到一处烤红薯的大爷摊位前，要了个大的红薯，刚准备掏钱。
就听身后骤然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吴大哥？”
吴俊闻声一回头，就看见沈碧玉正打坤车上盈盈而下。
一身朴素的滑雪衫，长发包裹在大红的围巾里，只露出短短的一截在外。
“小玉？”吴俊脱口而出，喊完才意识到不妥，连忙补救道：“小玉老师，真巧！”
实在是前世叫习惯了，一时半会的，改不过来。
好在沈碧玉没有多想，而是理所当然道：“我每天都走这条路回家呀。”
吴俊一想也对。
如果不走幸福路那条大道，那么东大街的确是北江中学回服装厂家属区的必经之路。
更重要的是，和别的街道巷子不同。
东大街这边再晚也有点烟火气，多少让人有点安全感。
说完，沈碧玉就冲大爷道：“大爷，给我也来一个。”
一见沈碧玉要摘手套掏钱，正掏钱的吴俊，直接递张两毛的绿票子过去：“你别掏了。”
很快，俩人各自捧着个红薯，就在摊位旁边吃了起来。
“吴大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
“你不也是么？”
“我每天都这么晚呀，以前要上晚自习，现在要改卷子。”
“这两天单子多了起来，忙不过来，只好加加班。”
等到一斤有余的红薯下了肚，身子顿时暖了起来。
沈碧玉推上坤车，边走边道：“对不住啊，吴大哥，我姐给你添麻烦了。”
即便已经通过丽华之口道过谦了，如今当面，她还是要说。
“没事，”吴俊摆摆手道：“上回我故意要了她高价，想来她应该不会再来了。”
“原来你是故意的？”沈碧玉讶然之余，脱口而出道：“可二姐觉着不贵呀，甚至还准备撺掇话剧院的姐妹一块找你定做呢。”
“啊？”吴俊直接傻了。
不过转念一想，真让她拉来这么大的单子，自己还真没理由拒绝。
挣钱嘛，不寒碜。
“来就来吧，谁让咱是服务行业呢！”
“嘻嘻，我爸厂里的那些手艺不如你的大师傅，都比你拽多了。”
“作为工人老大哥，他们拽有拽的理由。但形势变了，也该居安思危，未雨绸缪。”
“哈哈，这话我爸也常挂在嘴边。”
不知不觉，二人回到了城东的国营北江服装厂。
远远地看见保卫科的干事在组队巡逻，吴俊便和沈碧玉挥手告别。
随后把军大衣一裹，没入深沉的夜色中。
回到篱笆院，吴俊一见到丽华，就道：“我见到你们沈老师了。”
丽华一脸期待地道：“那沈老师说我什么了吗？”
吴俊顿时一愣。
原本作为学生家长和老师，学生的学习成绩和在校表现，才是双方最应该探讨的话题。
偏偏刚才聊了一路，谁都没有提起这一点。
关键是谁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妥。
可面对幺妹的追问，吴俊不好实话实说，只得拿话先糊弄过去了事。
转天周日，休息日。
但吴俊是没有休息日的，毕竟他做一天开一天的工资。
更何况周日还是店里最忙的时候，根本走不开。
结果等到了店里，才发现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离谱。
二人打个照面，连话都没顾得上说，就先接单量体了。
不多一会儿，燕芙蓉那边明显忙不过来，吴俊只好暂停手上工作，帮着迎客分流。
一上午就在这忙忙躁躁中过去，以至于燕芙蓉连午饭都没时间做。
只得去旁边的面馆，端了两碗牛肉面过来垫垫。
趁着吃面的功夫，燕芙蓉这才有机会道：“昨天我穿回去的呢子大衣，她们都说好看。哪怕是要一百块，她们也想做一件。尺寸我已经量了，等明天料子到了，还得辛苦吴大哥。”
好嘛，米色斗篷式长大衣拢共做了两件，结果两件都招来了回头客。
这叫人怎么忙得过来？
于是吴俊思忖着道：“这样下去，咱们恐怕得再招人。”
说起招人，燕芙蓉也不是没想过，可是现在想招个大师傅，谈何容易。
但既然这事是吴俊提的，燕芙蓉自然联想道：“这事吴大哥有头绪？”
吴俊点头：“我可以试试，但最好能让人家带走做，并且计件付费。”
这也是在情理之中，毕竟是临时工。
燕芙蓉琢磨道：“那手工费三毛钱一件，吴大哥看合不合适？”
“差不多，先按这个来。”
聊完这事，二人三下五除二地秃噜完面条。
燕芙蓉前脚刚送空碗去旁边面馆，沈碧君后脚就带着话剧院的姐妹们出现。
一众莺莺燕燕地来了七八个，一下子吸引了街面上不少的目光。
就连何家裁缝铺的陈爱丽都不得不承认道：“老娘服了，芙蓉裁缝铺，你们才是整条街最旺的铺，没有之一。”
脚下缝纫机踩个不停的何伟，闻声抬起头来道：“老婆，咱们也没闲着呀。知足常乐嘛！”
“你就知道知足常乐！老娘当初要是知足常乐，能有这间裁缝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