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的金万镒就这样突然发现,自己被两面夹击了。
当然,他的反应也符合一个百战老将的节操……
他可是广宁人,那是正经的辽东将门,最擅长面对这种局面了,所以他没有丝毫犹豫的抛弃部下,带着他精锐的亲兵逃跑了。
“我大明的辽人守辽土啊,真幽默,给建奴守辽土那也是守辽土,为什么非得执着于是大明还是大清呢?”
杨丰看着逃跑的金总兵感慨着。
不过后者正在尴尬的面对找不到可以逃跑方向的现实。
我大明的辽东将门集团,现在基本上都是我大清中坚,正经的封疆大吏,而且大部分还都是两黄旗的,比如广宁的郎廷佐,辽阳的张长庚,铁岭的浙江总督赵廷臣,福建总督李率泰,当然也包括之前被他挂城墙的祖泽溥,可以说目前我大清各地总督,一多半都是出自辽东将门的。
这还不算那些巡抚,提督一级的,加上这些就更多了,可以说辽东将门支撑起我大清的半壁江山。
所以……
“投降要趁早啊!”
杨丰看着已经出现在战场的李来亨。
后者正悍勇的冲进清军,手中长矛不断刺穿一个个清军的身体。
已经夺了一匹战马的他,一下子恢复了年轻时候的风采,小闯王带着他的闯字大旗,正在像老闯王一样横行战场。
崩溃的清军却只知道逃跑,毕竟他们的总兵已经不战而逃了,虽然金总兵其实正在不知道往哪里逃,但失去指挥的他们依旧完全放了羊。后面的夷陵城门却拒绝为他们打开,所以五千绿旗军夹在长江和南湖之间,向北是拒绝开门的夷陵城,向南是背对长江列阵的灭虏军,向西是浩荡大江,唯一的通道就是城东,而且还只是南湖和城墙之间一条向北的狭窄通道。
但这条通道前面,是迎面而来的李来亨部下,或者说明军,他们现在就是明军。
最后的明军。
甚至他们整个夔东集团之前都是在永历的大学士文安之率领下。
不过文安之在三年前已经病死巴东。
而曾经的大明辽东将门以我大清总兵身份,带着投降明军组成的绿旗军,和曾经的流寇,现在却是明军,在这片狭小的战场上混乱的搅在一起。
这个世界多少还是有些抽象的。
李来亨已经盯上了金万镒,后者真的不知道往那里逃,关键就在于这时候夷陵城东边是一座南湖,而且是南北向的细长湖泊,所以他只剩下两个选择,硬冲李来亨,或者向南从灭虏军阵型前冲过去。此刻的金总兵忧郁的看着两个明显都不是好选择的方向,而他北边的战场上,李来亨正势如破竹,那些崩溃了的绿旗军纷纷跪下投降,
“像这样的是肯定没有荣华富贵的,生下来就吃苦,最后还得全家都死,连后代都没有留下。”
杨大都督依然在感慨着。
紧接着他就发现金总兵居然冲向了这边,不得不说这家伙真会选。
“让他回去!”
杨丰说。
距离金总兵最近的十几架钢管炮立刻喷出火焰。
呼啸掠过铁丝网的霰弹,瞬间打在金总兵的队伍中,后者的亲兵们一片人仰马翻。
在残余亲兵保护中的金总兵,依然拼命催动他的战马。
然后第二批钢管炮开火。
十几名亲兵在霰弹的呼啸中和他们的战马一起倒下。
“回去,你冲不过去的,刘芳标的两千骑兵,在我的阵型前,几分钟就死了一多半,你觉着自己这一百亲兵还能冲过去?”
杨丰说。
金总兵停下了。
他用怨毒的目光转头看着杨丰。
“回去,我其实想看你和李来亨打一场。”
杨丰真诚的说。
金总兵愤然掉转马头,他那些亲兵也默默掉头。
但也就在同时,伴随着弩箭的破空声,一个亲兵带着贯穿身体的钢弩箭坠落马下……
“单挑,只有你自己上去!”
在他们悲愤的瞩目中杨丰说道。
金总兵带着一丝决然,从亲兵手中接过了长矛,一手缰绳,一手长矛,矛杆夹在肋下,向着对面李来亨发起了冲击,他在马背上不断加速,而对面李来亨双手持矛,同样在不断加速,两匹战马以极快速度拉近距离。然而就在即将交汇的瞬间,金总兵却本能的试图躲过,但这种对冲速度极快,都是老手也不存在技术问题,玩的就是胆小鬼游戏,怯懦就只有失败。
下一刻李来亨的长矛已经刺穿他的身体,在交错而过的同时,拖着迅速弯曲的长矛。
伴随着木头的折断声,这柄普通的长矛,在把金万镒挑落的同时折断。
“大都督,今日得见风采,大都督真神兵天降。”
李来亨都没多看他一眼,紧接着冲到灭虏军的铁丝网前,在马上向着杨丰抱拳说。
“李将军,你也来的很让人意外啊!”
杨丰说。
说着他手一压。
就在同时数以百计的钢管炮同时喷出了火焰。
金万镒那些亲兵几乎瞬间全都在霰弹的呼啸中倒下,李来亨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一幕。
当然,这与他没什么关系。
“大都督,李某得知金万镒进据香溪口,原本想前往交战,不想到时候却遇上其撤退,抓了一队还没走清军,得知大都督已过武昌,故此率军前来相迎,却不想大都督神兵天降,竟然以在某之前到夷陵。”
李来亨赶紧说。
当然,他的真正目的应该是听说董学礼已经回师武昌,所以趁机追着金万镒到夷陵进攻,说到底他不可能想到杨丰这么快,如果董学礼已经回师武昌,那这的确是他们的好机会。毕竟他们在山区物资匮乏,如果能打开夷陵可以得到极大缓解,他们目前实际上控制的,就是山区几个小县,而且都是那种穷地方,兴山,巫山,巫溪,再加上袁宗第等人那边的房县,竹山,就是围着神农架这一圈。
实际上他们也不是控制县城,而是在附近险要之处建立山寨。
“你认识那个吗?”
杨丰指了指海蜈蚣船头。
李来亨疑惑的看着那里。
一个士兵走出去,拿着望远镜放在眼上调好,然后递给了李来亨。
后者赶紧举起望远镜看着那里,很快就找到了船头的信号灯杆,当然还有上面捆着的人。
“董学礼?”
他惊愕的说。
“不但是董学礼,郎廷佐的脑袋如今在孝陵挂着,梁化凤和祖永烈的脑袋已经被烧成灰,所以被挫骨扬灰后扔长江,至于山东那边,祖泽溥的脑袋倒是还挂在安东卫城墙上,济席哈的脑袋没抢到,卓布泰被我撕了,虽然严格来说没有完全撕碎,不过我拎着他当武器用的已经很残破了。”
杨丰带着一脸的矜持说。
李来亨一副恍如做梦的目光看着他。
理智让他的确难以相信,但现实却是董学礼就在他面前,而且杨丰既然都能深入到这里,那也就意味着一路上真的所向无敌,这是数千里的深入,一路上全是清军重兵驻守,他就带着这点人,如果不是强到离谱,已经打的沿途清军毫无阻挡之力,是不可能走到这里的。
“无敌啊,就是这样寂寞。”
杨丰感慨的说。
紧接着他指了指海蜈蚣船上。
“那船上有十万石粮食,送给你们的,另外还有大明皇帝的圣旨,至于如今的大明皇帝,我们已经在孝陵请太祖高皇帝临朝,张煌言应该已经对你说过这事了,现在新的大明朝廷已经建立,张煌言是首辅。你愿意做文官,就当他任命的湖广巡抚,刘体纯四川巡抚,王光兴贵州巡抚,你们自己任命地方官,你要愿意当武将,那就是大都督府的湖广总制,下面自己任命总兵,刘体纯四川总制,王光兴贵州总制。
但以后得服从我的军令。
我会安排监军到你们手下,他们负责和我联络,传达我的命令,协调你们各部。
顺便教你们些东西。
当然,作为我的部下,我会给你们补给,要粮食给粮食,要军火给军火,这里建奴的铠甲武器战马全归你们了。
这破烂我都不稀罕。”
杨丰说。
“大都督,您如何给我们补给?”
李来亨说。
他已经清醒过来,杨丰是不是真杀了这么多清军名将先不管,能给自己补给才是最重要的。
“这十万石是我在镇江抢的漕粮,两百多万石漕粮,全都被我和朱成功给分了。
若建奴懂事,那我就考虑考虑不一年一去抢,他们要是不懂事,那以后在京城就别想再吃到一粒漕粮了。”
杨丰说。
他抢漕运只是给大玉儿个警告,真正完全断了漕运,会让我大清搜刮北方以维持。
那北方老百姓就倒霉了。
“大都督能给我们多少?”
李来亨说。
他已经明白杨丰的意思。
这就是说以后京城的脖子攥在杨丰手中,要么让他往这边运输,要么他卡断京城的漕运。
京城的建奴皇帝会怎么选那根本不用猜。
“我可以保证,你们以后不会再有挨饿的时候。”
杨丰说。
“大都督,如今天下饥荒,山东也不是吃饱饭的地方,大都督又如何筹集如此多的粮食?”
李来亨说。
杨丰叹了口气……
这家伙很显然是被饥荒搞出心理阴影了。
“去,给他看看!”
他说。
旁边参谋立刻拿起对讲机,给海蜈蚣船下达命令,这艘原本停着的巨龙缓缓向前,倒是把李来亨和手下都吓坏了,他们甚至原本都没想过,这其实是杨丰的战船,虽然已经确定这不是巨龙,但一个如此巨大的东西,居然还是无帆自行的船,这还是严重超出他们的认知,不少人已经跪下膜拜了。
与此同时逐渐驶离码头的海蜈蚣船尾部,士兵们开始放下拖网,而且是大型的拖网,然后拖着拖网在长江上缓缓向前,直到船尾停在了杨丰等人面前,船上士兵随即开动绞盘,带着拖网逐渐收起,很快网上就出现了剧烈的挣扎,然后越来越多的鱼出现,等收到底部时候,里面已经挤满了一条条大鱼,甚至居然还有一条巨大的白鲟。
杨丰很干脆的跳进江水,然后撕开渔网,双手抱着这个庞然大物的长吻,在人们惊悚的目光中,拖着这个五米长,重量近半吨的庞然大物,在它的剧烈挣扎中走到了岸上,然后就像抡起一个沙包般,大吼一声,直接摔在了李来亨的面前……
可怜的白鲟抽搐一下,紧接着就不动了。
“在海里这属于小鱼,比它重百倍的都有的是,不是只有土地里才能长出吃的,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粮仓是大海,而我们就守着大海,你们这几万人,抓条大点的鲸鱼就够吃一个月。
拿箱罐头给李将军尝尝。”
他说。
士兵立刻从海蜈蚣上抱出一个油漆桶改的罐头。
四方形的二十五公斤油漆桶,用火烧掉里面的残余油漆和外面油漆,然后彻底刷干净,把用了各种香料和盐糖煮的油炸过的鱼肉装进去,然后该上盖子再对盖子进行密封,最终制成一个巨大的军用罐头。
杨丰拿刀撬开盖子,里面压实的鱼肉露出。
“为什么要吃粮食,吃肉不好吗?”
他说。
李来亨身旁一个士兵明显饿极了,在香气的引诱中,本能的伸手,然后被灭虏军军官拿勺子打了一下……
“要文明,懂吗,咱们是衣冠华族,又不是野蛮人!”
军官不满的说。
然后拿过一个餐盒,直接给他装了一盒鱼肉,然后还给了他筷子,那士兵迫不及待的吃起来。
“有盐,里面有盐!”
他激动的喊道。
“我们是海边,那海水全是盐。”
那军官说。
说完他朝船上喊了一声,紧接着士兵抬出一个个装满食盐的麻袋,直接扔在了岸上。
李来亨手下那些疯了一样欢呼着扑向这些麻袋。
他们真正最缺的就是盐。
“李将军,现在告诉我,你愿意听我的吗?”
杨丰说。
“大都督,末将唯大都督之命是从!”
李来亨激动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