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在那歌女依然唱着的歌声中,铝热剂炸开的漫天火雨,在狭窄且拥挤的街道覆盖落下。
然后迅速烧蚀着八旗满洲精锐们。
他们身上的布面甲在燃烧,尽管他们其实特意浇了水。
但别说仅仅是浇湿,就是泡水里都没用,迅速烧穿外层棉甲的铝热剂糖丸继续烧穿内层钢板,然后烧蚀他们的血肉。
大街上一片惊恐的惨叫。
而毫无保护的战马更是发疯一样互相冲撞,在烧蚀的痛苦中互相撕咬,甚至把背上骑兵抛落,本能的冲向旁边秦淮河,试图熄灭那附骨之蛆的剧痛,原本凶猛的冲锋,几乎转眼间变成绝望的地狱,然后火焰从八旗满洲身上,从他们的战马上,全都迅速的燃烧起来,包括他们旁边那些残垣断壁的房屋,甚至河畔初春的草木上。
至于前面……
前面是杨大都督的杀戮表演。
恐怖的巨剑在他手中化作一道道弧光,一个人横断街道,所有试图冲过的骑兵全都在弧光中腰斩。
这剑太长,以至于他的挥舞就像舞蹈。
而配上他此刻的形象,尤其是那个哑光的金属灰色面罩,身上已经完全变成血色的道袍,那这舞蹈就只能用诡异形容了。
那些向前的八旗满洲都快哭了,他们现在已经不想杀他,只想从他旁边冲过去。
但没用。
他就堵在街道的正中,一旁其实是已经废弃的应天府学外墙绵延,我大清的江宁府学改在原本的国子监,一旁是秦淮河,而他脚下被腰斩的人和战马死尸堆积甚至形成障碍。除非跳进秦淮河,否则只能去冲他的巨剑,而那恐怖的巨剑抡开配上他的短距离移动速度,足以横断整个街道,一个个试图冲过的八旗满洲在弧光中连人带马腰斩,变成死尸堆积的一份子。
甚至被逼急了的八旗满洲已经冲向了秦淮河。
但是……
这其实是个渠道啊。
水深五米,请勿靠近的牌子现代可是立着。
全身重甲带着各种武器的骑兵跳这个,那进去就基本上不见了。
伴着最后一名冲进秦淮河的八旗满洲那戛然而止的惊叫,同样最后一名试图冲过拦截的八旗满洲,也被巨剑连人带马斩断。
密集堆积的半截死尸,在街道上堆成一道堤坝,鲜血在石板上流淌。
“绿旗军,出来洗地啦!”
杨大都督扛着巨剑,朝那些依然躲着的绿旗军喊道。
紧接着他就那么转身,在后面八旗满洲带着身上烈焰狂奔惨叫的背景上,拎起那包点心继续向前走着。
那些绿旗军一个个如释重负,都悄然从他们的藏身处探出头,用幸灾乐祸的目光,看着那些依然在惨叫着抽搐的八旗满洲。
他们都是聪明人。
不是聪明人就不会投降我大清了。
甚至哄着这些八旗满洲出动那都是故意的,后者因为一直驻守南京皇城,对外面的事情了解有限,就算知道杨丰的凶残,但终究还是有点自信,觉着打成这样纯属绿旗军和八旗汉军废物。而且这个妖魔都嚣张到孤身进城,那请八旗满洲老爷出手也很正常,他们在这里不就是镇压在南京吗,这时候不出手,那什么时候出手?
然而这个结果,恐怕那些绿旗军军官早就猜到了。
但这对他们有利啊。
八旗满洲损失越惨,他们越重要啊。
所以安东卫战场上,绿旗军早就学会一触即溃,甚至和靖难军互相配合坑八旗了。
现在这边同样也开始学会了。
更何况这些原本明军官军出身的绿旗军,玩这个那都是精通的。
坑队友,卖队友,背后捅队友一刀,都是他们过去玩熟了的,只不过我大清八旗镇压,所以他们得收敛些,但如果八旗损失惨重,那就不一样了,对他们来说跟着谁混并不重要,这个是可以跳的,当年给大明皇帝当兵,大明不行了跳到大顺,大顺不行了跳到大清。
多大点事啊!
但是……
得重要。
得让自己有跳的资格。
或者说,得让自己对即将跳过去的那家来说,有足够拉拢的价值,然后才能荣华富贵。
而这个价值的大小,取决于对方实力的大小。
所以我大清还没入关时候,跳过去的能封王,在山海关跳过去的,甚至能封平西亲王,裂土分疆,平西王现在事实上就相当于裂土分疆,但入关后跳过去的也就能当个提督,总兵。而现在绿旗军这些将领,要想也有裂土分疆的好日子那就得让八旗变弱,八旗越弱他们越重要,真要是有一天八旗满洲连他们的硬弓都拉不开了,那大家都是封疆大吏。
当然,这种事情过于长远,但现在随着八旗满洲的惨遭重创,这南京城内可就是绿旗军说了算。
“快,给八旗满洲老爷们灭火。”
直到杨丰走过夫子庙的泮池,一个绿旗军将领才仿佛很焦急的喊着,然后走到一个八旗满洲身旁。
“爷,小的给您灭火!”
他喊道。
说完猛然一脚踩后者两腿中间。
本来就已经被烧的只能抽搐的后者,被他踩的甚至诈尸般向上一起,烧烂的嘴里还发出很悠长的声音。
“爷,您忍着点。”
那绿旗军将领恶意满满的碾了一下。
那八旗满洲整个人都起来了,一边继续悠长的发出声音,还本能的抱住他腿。
当然,其他绿旗军也差不多,还有几个拿着长矛在打捞秦淮河里的,就是打捞时候都喜欢往里戳。
“调皮。”
杨丰回头看着这一幕笑着说。
然后他继续向前,就那么一直走到了镇淮桥,前面甚至已经没有清军了,之前在城墙上拿炮轰他那些,也早就被无人机上扔下的铝热剂手雷炸跑,甚至还发生了殉爆。至于前面聚宝门的巨大瓮城,直接一个守军也看不到,这里经历之前他的炮轰之后,城楼都被烧毁,不过守军原本还是有,毕竟后面还有巨大的藏兵洞可以隐藏。
“管城门的呢,大白天怎么不开门,小心我去敲登闻鼓告你们!”
杨丰喊道。
里面一片沉寂。
“我数到三!”
他喊道。
“三!”
他紧接着大喊一声。
旁边一堵断壁后面,一个士兵几乎是同时扑了出来。
“老爷,这就开,这就开!”
他拿着一串钥匙焦急的喊道。
然后他以最快速度冲到城门,赶紧打开了大锁,给杨丰拉开城门,紧接着又跑向前面的城门,杨丰拎着点心,拖着巨剑,在后面跟着,他们就这样一道道穿过整整三重城门,而伴随最后一道城门打开,外面已经可以看到匆忙赶来的朱成功和张煌言,当然还有他们集结带来的士兵,杨丰在他们惊愕的目光中,就那么昂然的走出。
他刚出门,后面那士兵就以最快速度关上了城门。
“告诉朱国治,我明天还要进城。”
杨丰回头喝道。
就跟对武大郎说他明天还来的西门庆般,然后他就那么尽兴而归的走上了聚宝桥。
“延平王,这是给二位带的。”
他把点心递给朱成功。
“你孤身进城就是为了买两包点心?”
朱成功难以置信的说。
“呃,不然呢?”
杨丰说。
朱成功和张煌言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疯子。
当然,他们紧接着也反应过来,这可不是买两包点心,能孤身进敌军控制的城市,买了两包点心,还得敌军给他开门送出来,这得是他给敌军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啊,以至于后者完全不敢有任何幻想,宁可把他送出城,也不敢再尝试把他解决。同样也意味着这里的守军,根本没有面对他打下去的勇气,甚至如果这时候直接下令进攻,说不定里面的守军就干脆逃跑或投降了,这士气完全已经崩溃了。
但是……
攻下以后呢。
需要驻守。
然后面对清军的大举反攻。
在这座城市打一场真正的血战,而且是胜负未知的血战,毕竟他们总共加起来就才不到两万人。
实际真正有能力陆战的,估计也就几千而已,毕竟张煌言部下只能说是武装平民。
朱成功部下大部分水军。
而清军接下来反攻的,恐怕得以十几甚至二十万计算。
这不是上次他们十几万大军压过来,有足够兵力在打下后维持控制并扩大控制区。
“算了,此行咱们就是祭孝陵,请太祖高皇帝,这南都就算打下,也无人驻守。”
张煌言黯然说。
朱成功默默点了点头。
杨丰只是微微一笑。
他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
他们终究还是舍不得打烂这座城市,或者说他们终究是这座城市后面代表的那个集团的一份子。
这里是个象征,他们幻想的那个世界的象征。
不过杨丰这次也没兴趣攻下南京,毕竟他就两千人,而且最大的依仗还进不了长江,集装箱船是无论如何也开不到南京的,别说还载着货,就是空载都到不了。而海蜈蚣上携带的物资,维持不了长期的战争,现在就已经消耗过半,这也是他始终离不开水路的原因,一旦进入陆路纵深作战,灭虏军维持不了补给,除非找到油料供应,把船上那些汽车,三轮车都开出来。
凶猛的火力背后可是恐怖的消耗。
至于他进南京的真正目的,其实是警告清军,告诉后者,这长江他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别给自己找麻烦。
谁敢让杨大都督一时不痛快,杨大都督可是会让他一世不痛快。
接下来清军会懂事的,估计就连八旗也会懂事的,甚至就是大玉儿也会忍了的。
毕竟和被他羞辱相比,还是漕运更重要,只要他不进攻南京,不再阻断漕运那就都好说。
然后他就可以给李来亨维持一条稳定的补给线,让后者迅速扩张了。
甚至以后就算不是他带着海蜈蚣过来,只要是他的船,沿途清军就都不敢阻拦了。
自由航行。
就像我大清时候外国列强一样,在这长江上自由航行,哪怕他是给李来亨运输物资的。
这时候他需要考虑的,已经是未来建立一个全新大明了,我大清的灭亡只是时间问题,但未来的大明肯定不能是过去那样的,或者说不能靠张煌言,甚至都不能靠朱成功。他俩是忠臣,但他俩是旧大明朝的忠臣,张煌言肯定依然是代表着江南士绅利益,朱成功肯定依然是代表着东南海商集团利益,那大明过去收不上的税都在谁手中?
江南士绅,东南海商。
一年从广州涌入上千万两银子,大明皇帝收的税只有四万两啊。
他们建立不了新的大明,只会延续甚至加强之前那些,朱成功会要属于他的东印度公司,张煌言也会要属于江南士绅的衣冠盛世。
他们的选项里都不会有那些佃户,农奴,也不会有贫穷的西北,甚至都不会有内陆的士绅。
不能指望他们。
得让流寇们来。
让李定国,李来亨这些人做大。
“二十年了,不想还能再吃到。”
朱成功和张煌言已经在吃着点心流泪了。
这一刻他们仿佛不是仅仅吃到南京城里的点心,而是回到了他们曾经的盛世。
那时候他们意气风发,他们莺歌燕舞,琴棋书画,在秦淮河的画舫上偎红倚翠,和佳丽们歌舞升平,一席百羊,一掷千金,在花团锦簇的世界里,过着超脱人间的生活。虽然距离他们几百米外,可能就是饿死的尸体,而他们的歌舞升平后面,是已经糜烂了的天下,是一次次的异族入侵烧杀抢掠,是西北饥荒里堆积的小孩尸体。
他们是理想主义者,为理想至死不渝的精神值得尊敬,但他们也是要为亡天下而负责的那群人中的一员。
“苍水先生,您上次说李定国如今在何处?”
杨丰突然问道。
“老朽能探听到的,就是在云南元江,但能否找到,只能看送信者运气如何,毕竟相距太远了。”
张煌言说道。
“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杨丰说。
他得想办法救李定国啊。
要知道原本历史上,李定国可是五月就病死了,现在也就还有俩月了。
指望张煌言是肯定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