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具体说说你看到的什么？”
弗粟父喝了一口水之后，继续的朝着闵黑肩问道。
“上下同族，左右一心。”
“左右一心？”弗粟父听着闵黑肩这话，嘴角的笑意都快藏不住了：
“戴桓争雄，怎么来的左右一心？”
“不是宋国自己要左右一心，而是晋楚逼着宋国团结。”
闵黑肩也不是白混这个宋都的，宋国什么样子他心理已经有数：
“鲁国不过十年一伐邾，邾国参加盟会就次次不落，生怕被鲁国找到机会，晋楚八十年伐四十次宋国，宋国除了折骨为炊，还能干什么？”
弗粟父本来还以为闵黑肩会吹捧一下，却是没有想到闵黑肩一句话直接让他无话可说。
“那你认为宋国该怎么做呢？”
“没有办法。”
弗粟父本来以为闵黑肩会给出一个解决办法，哪怕是明面上体涂抹裱糊的。
可闵黑肩总不能说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成为秦始皇吧？
“周天子失位太久，晋楚名为霸主实际上却不过是操控诸侯，去年鲁侯如晋，且听朝聘之（贝）数，玉石器、丝帛、马匹兽皮等物品不计其数，每次贡献，要用近百辆货车运输，近千人护送朝贡的东西，这还是鲁国同宗之国，宋国恐怕数量更多吧。”
弗粟父听着这话嘴角当然是苦涩下来。
要不是真被楚国打怕了，宋国大夫向戌也不至于在后面的弭兵之会上提出同时向晋楚两国上贡。
鲁国对晋国来说是同宗表率，啦啦队长和抗齐哨兵。
对楚国来说这是鞭长莫及，完全可以作为周礼认同的“衍圣公”。
尚有几分统战价值也被迫吞并周边小国上贡，那宋国呢？
“难道这天下注定只能这样？”弗粟父这话像是对闵黑肩的提问，也是他们宋共姬这代人的心结。
“那您认为鲁国怎么样？”闵黑肩当然知道这种事情只能是记不得。
诸侯篡周天子之权，卿大夫（三桓、三晋）篡诸侯之权，家臣（阳虎）篡卿大夫之权。
只有内部政治结构成熟了，才会到战国时代；
只有天下都打烦了，才会动辄有几年打下天下的开国皇帝（走都几年走不完）；
传檄而定除了实力还有人心。
“嗯？”弗粟父本来觉得闵黑肩这么恭敬是要自己孙女，但是听着闵黑肩这话的时候还是愣住了——该不会……
“相比起在宋国这连年战乱，去鲁国，就是我这汶阴之地，也只需要面对齐国。”
什么孔家的女人有啥好的，闵黑肩要的是孔氏在宋国寂寂无名的宗家。
“嗯？”弗粟父人都惊呆了，合着这小子不是奔着孔氏的女人来的啊？
“齐鲁相邻，多的是亲戚，所以对鲁国之士大夫多是全盘留用，鲜少出现折骨为炊的惨剧。”
闵黑肩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春秋最重要的是什么？
人啊！
人才都比不上人重要。
别看春秋的地图一个个都是填色块的游戏，可是真实中的诸侯都是以城邑为基础的一个个点状城邦。
粗犷耕种方式下农田也不需要打理的那么规整。
像是鲁国城闵邑，两百三十米方圆的一个城邑，光是靠他那四个不满编的井完全就填不满。
就算是加上展黄那四个井，满编状态下72户人家，按照一夫五口治百田的思路，也就是360人。
52900平方米的面积居住360人，人均居住面积近一百五十平方米，就算是古代城市中有大片农田，这也实在是太荒芜了。
所以闵黑肩暂时不管人怎么样，先把数量提升了在提高质量。
“为了安全我去鲁国？”弗粟父听着闵黑肩的话有点懵逼，他不由得的感慨自己的脑子还是跟不上时代。
“可我是宋国公族。”
闵黑肩本来还是信心十足的，听着弗粟父这话的时候面色一下子僵住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多年前射出的子弹正中现在的眉心”。
闵黑肩没有用多年，去年拒绝臣下之臣时候的“公族”理由，到如今却是成为了阻碍自己计划的罪魁祸首。
公族虽然不一定富有，也不一定有权，但是一定是诸侯国的核心成员。
这可不是小诸侯国灭亡之后那些“以国为氏”的一般人。
也不是每个诸侯国都和晋国一样，防备自己的公子比防卿大夫还狠。
“不过吧，我有个小儿子，到时候送他姐姐嫁到你们哪去，就在那安家落户吧。”
弗粟父见到闵黑肩沉默了，这才是缓慢的抛出了自己的计划。
虽说折骨为炊是殷商后人不屈不挠的象征，但是真正身处其中的人都是日子人，就算是真想为国尽忠职守，也需要考虑自己儿孙绵延的问题。
“不用去相看相看吗？”闵黑肩本来觉得虽然没有吧宋国孔氏忽悠过去，但是好赖也是捡到个小舅子。
就春秋这生态环境也不存在伏地魔，也算是赚了。
可这轻描淡写的顺带一个媳妇，也太容易了吧？
“难道还要用你们周礼一步步来吗？”
弗粟父的一句话加上一个白眼，轻而易举的就决定了他小儿子和女儿的命运，接着就继续去田间地头上劳作了。
而闵黑肩这边却是在苦苦纳闷——就这么结束啦？
“上士你还担心啥啊？”壹看着闵黑肩一个人在这苦苦思索，有点纳闷的拍了拍闵黑肩。
“这不对啊，宋共姬仅仅因为宋国失礼不同房，这孔氏怎么就这么大方，连相见都没有……”
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也不至于聊两句就成了啊！
“嗨，我当是啥大事呢，这不就是姬周之族和东夷的区别吗？”
壹本身就出自东夷，倒是一点没有客气的意思：“咱们东夷也没有你们姬周那么讲究，野合什么的都是很正常的。”
壹这么一说闵黑肩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犯了教条主义的错误啊！
周礼上规规矩矩的条条框框，架不住叔梁纥堂堂鲁国大夫去野合。
虽然公认的孔子母亲颜氏是鲁国公族的颜邑颜氏，可是架不住叔梁纥的陬邑、鲁国公族的颜邑和对面邾国的公族颜氏都是挨着的。
东夷干点这事很正常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