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大顺不转进 第50章 面圣准备

作者:墨舞青峰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2-01 02:2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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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平定州临时征用的驿馆之内,白日里那股弥漫全城的血腥与焦糊味,似乎被山风吹散了些许。

李过并未选择州衙,而是挑了这座相对僻静的驿馆落脚,显然也是想避开城中那令人窒息的氛围。

李来亨和赵铁正二人也在驿馆中占了一间房休息,但白日里所见之事,一直萦绕在李来亨脑中。

直到一名亲兵在外间轻声禀报,说亳侯请他过去叙话,他才猛地回过神来,快步向李过的正房走去。

房内陈设简陋,只点着两盏油灯,灯火昏黄,义父李过已卸下了沉重的甲胄,只穿着一身半旧的青色布袍,正独自一人坐在案几后出神。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那双在战场上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却写满了深深的倦意。

“来了,坐吧。”李过随意指了指对面的一个木墩,声音有些沙哑。

李来亨依言坐下,看着义父那明显又多了几分风霜的脸庞,心中也是一叹。他思考了片刻,决定主动打开话题。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义父,孩儿……是来请罪的。”

李过端起茶碗,眉毛微微一挑,却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莲花山一战,孩儿贪功冒进,未能及时收兵,致使伏击战险些演变为溃败,折损了许多无谓的弟兄。”李来亨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真诚的自责。

“哦?”李过终于开口了,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怎么个贪功冒进,你说来听听。”

李来亨便将自己在伏击成功后,被前期的胜利冲昏头脑,执意追击,最终陷入胶着战的整个过程,以及自己事后的反思,毫无保留地讲了一遍。

听完他的复盘,李过沉默了良久。就在李来亨紧张得手心冒汗时,李过抬起头,目光依旧严厉,但那紧抿的嘴角,却似乎有了一丝极难察觉的松动。

“打了胜仗,不忙着跑来表功,反倒先想着自己的过失。”他声音依旧平稳而低沉,但严厉的语气中却带上了一丝复杂的欣慰和赞许“有这个心,比打赢一场仗更难得,坐下吧。”

李来亨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重新坐下。

“不过,”李过看着他,眼神重新变得严厉,“‘不知进退’,这四个字,是我这次送给你小子的批语,这个教训你要牢牢记住!

为将者,最忌讳的,便是被一时的胜负冲昏了头。什么时候该打,什么时候该收,心里要根据自己的目标有一杆秤,达成了目的,哪怕只杀了一个鞑子,那也是大胜!反之,就算你杀了一千个鞑子,却忘了自己的初衷,让全军陷入险地,那也是惨败!”

“孩儿……受教了。”

“明白就好。”李过点了点头,对他的态度颇为满意。他话锋一转,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不过,你也不必过于自责。这一仗,对内,我们父子间你要复盘反思,但对外,这就是场不折不扣的大捷!”

他从手边拿起一份塘报的抄本,递给李来亨:“我已命人将此战写成捷报,八百里加急送抵太原。塘报上,我只写了你献策设伏,阵斩鞑子军将一员、伪明降将一员,重创其前锋。”

他抬眼看着李来亨,满是赞许与肯定:“自山海关兵败以来,我大顺军一退再退,将士气沮。你这一仗,依然是全军上下头一份能拿得出手的彩头!”

李来亨闻言,心中一热,连忙又站起身,要躬身行礼:“全赖义父运筹帷幄,张将军舍身诱敌,孩儿不敢居功……”

“行了!”李过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在我面前,就别来这些虚的了。这一仗是你自己挣来的功劳,不必谦虚。而且行伍之间,过分的自谦只会让旁人看不起你。”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明日面圣,才是真正的大事。你我父子,须得提前对一对说辞。”

李来亨心中一凛,立刻挺直了腰杆。

“明日面圣,圣上头一桩,必会问及庆都之败。”李过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谷英兄弟虽是为国尽忠,但前营数万大军一朝覆没,圣上心中那口气,总得有个地方出。谷兄弟毕竟重伤在身,圣上多半希望从我们身上寻个说法。依你看,该怎么给?”

李过竟是直接将这个烫手的山芋,抛给了李来亨。

这不仅仅是一个问题,更是一场考校。李来亨沉吟片刻,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回义父,孩儿以为,此事当从三处着手。”

见李过露出倾听的神色,他继续道:

“其一,此败非人之过,乃天时地利不在我。鞑子兵马数倍于我,又有红夷大炮之利,从逆的关宁军又是前明百战精锐。我军疲敝之师,与其野战争锋,实乃强人所难。”

“其二,虽败亦显我大顺忠勇。谷英将军身先士卒,血战不退;左光先、田虎等将,亦是拼死力战。虽最终不敌,却也让鞑子看到了我军将士死战之心。”

“其三,”李来亨将声音压低,“大败之下,必有内情。孩儿听闻,庆都阵前,曾有新附降兵临阵哗变,动摇军心。我军收编的诸多前明降军,心思不一,一遇大战就难以齐心,更有姜瓖那种败类,此为军心上失败的根由。”

听完这番话,李过抑制不住地露出了一丝惊异和激赏。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在短短数日之内,竟已能将这场军事失利,从政治层面剖析得如此透彻。

“好!三条都切中要害”他重重地一点头,不过随即就补充道“但第三条过于直白了,如今我军中降将众多,还是只说少数败类为虏所惑,让此事可大可小,不至牵连过广,引发降将群人人自危。明日圣上真的问起,你便如此回奏!”

“谢义父提点,孩儿知道如何回应。”

李过见他一点就透,心中更是满意,便继续道:“你我这一路行来,所见所闻,你也看到了。若圣上问你,‘如今山西乱局,该当如何’,你又待如何作答?”

李来亨没有丝毫犹豫,沉声道:“回义父,孩儿以为,如今的山西乱局,根源是官绅们‘身在大顺,心在前明’。”

“哦?”这个新奇的说法,引起了李过的兴趣。

“山西之乱,根子在于人心反复。那些前明留下来的官绅,之所以阳奉阴违者有之,暗通款曲者有之,面上是因为我大顺新败,他们以为有机可乘,可最根子的原因,孩儿认为是他们怕咱们三年免租后,就要均田免粮,再进一步就要刨了他们的根!所以,他们身在山西,心却盼着伪明朝廷能打回来,好保住他们的田产家业,甚至哪怕引鞑子入局也在所不惜。

故而,当务之急,必先立威!需以雷霆手段,严惩各州敢于叛逆的首恶,将其传首各州,以儆效尤!立威之后,再行安抚。用查抄的叛逆的钱财,为我大顺广施恩德,减免钱粮,使普通百姓其知我大顺并非一味滥杀。如此,恩威并施,方能渐复人心。”

然此二策,皆需一员能压得住阵脚的大将坐镇山西,总领全晋兵马,以雷霆手段严惩叛逆,以怀柔之策安抚地方,否则政令不一,则乱局难平!”

李来亨说完,便与李过对视了一眼。李过显然也明白了他的暗示,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哪怕被某些小人猜忌,我也会对圣上提及此点。”

然而,李来亨心中却微微有些不安。他记得,历史上李过并未能如愿坐镇山西,反而是田见秀担当了这个职务。是自己的出现改变了历史,还是义父此番图谋终将落空?他不敢深想,只能将这份疑虑,深深地埋在心底。

问答已毕,李过对李来亨的成长显然极为满意。他主动问及了李来亨营中的事务,在听完斩杀郑百川、擢升陈国虎的汇报后,他点了点头:“你营中之事,你自行做主便是,日后只需循例向我报备一声即可。”他挥了挥手,给予了李来亨前所未有的自主权。

随即,他看着李来亨,浮现出一份属于长辈的笑容:“承安镇、莲花山两战,虽然你打的还是毛躁,欠缺些章法,但血气十足,更难得的是你战后能不居功自傲,而能复盘反思,成长得非常迅速,双喜那小子在这点都不如你。

我想了想,之前为助你设伏,调拨给你的那五百老营精锐,你便留下吧,望你日后能早日成为我后营的栋梁之材。”

“谢过义父厚恩,来亨必不负义父重望。”李来亨闻言,又惊又喜。这五百名装备精良、经验丰富的后营老兵,对于他这支伤亡惨重的部队来说,不啻于雪中送炭!

然而,在送了这个甜枣后,李过脸上的笑容随即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但丑话说在前面,此番之后,你莫要再指望我能给你单独补充兵员了。全军上下,处处都在喊缺兵少将,我这里也得一碗水端平。”

他看着李来亨,目光变得格外深邃,压低了声音:“而且……来亨,你可知晓,我后营负责押运的、从京师运往西安的金银财帛,此番因沿途州县叛乱,已损失过半。”

“圣上颁下了‘三年免赋’的政令。如今府库空虚,这批财帛,是我大顺数十万大军的命根子。如今折损如此惨重……”李过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中的沉重与危机感,却如同一座大山,狠狠地压在了李来亨的心头。

李来亨此刻终于明白了,大顺政权,怕是已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财政危机。义父这番话,既是奖励,也是最后的交底——往后的路,要靠你自己去走了。兵员、粮草、甲仗,都要靠你自己去挣。

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混合着对未来的深层忧虑,瞬间取代了方才的喜悦。李来亨看着眼前这位为国事操劳至心力交瘁的义父,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一句无比坚定地承诺。

“义父放心,孩儿……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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