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大顺不转进 第33章 报功

作者:墨舞青峰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2-01 02:2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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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宁阿立于高坡之上,冷冷地注视着那支气势如虹的顺军援兵。他迅速判断出,来援的顺军兵力雄厚,士气高昂,且已占据有利的冲击位置。再战无益,他当机立断,没有丝毫犹豫,下令全军放弃围攻,立刻向北后撤,与顺军援兵脱离接触。他并非畏惧,而是一个优秀猎手在面对超出预期的猎物时,所做出的最理性的选择——保存实力,等待下一次狩猎。清军如潮水般退去,只在战场上留下了顺军将士们复杂的目光。

李来亨与前来驰援的马重僖在战场上短暂会师。这位以“马拐子”闻名于军中的后营右果毅将军,腿部确有旧伤,走路时略带蹒跚,但身形稳如山岳,一双眼睛则如鹰目般精光四射。他对李来亨能以一支残兵,在旷野之上硬扛住鞑子精锐骑兵数个时辰的围攻,大加赞赏。

顺军也并未恋战追击,而是迅速重新调整队形,将李来亨部这支几乎人人带伤的队伍,连同所有伤员和辎重,紧紧护卫在中央,一同向着不远处的真定城安全撤退。

在回城的路上,马重僖与李来亨二人简单地交流了真定这几日的情况。前营在庆都的快速战败给真定方面施加的压力极大,虽然李过已经做好了谷英的断后有可能会失败的准备,但前营的残军败逃回来者不足三分之一还是超过了所有人最坏的想象。

后营的主力几乎是刚到真定,就不得不分出大部分机动部队去接应往晋州、祁州方向逃窜的前营残部,也因此理论上处在庆都到真定最短路线上的李来亨部反而没有第一时间成为顺、清大部队交锋的前线。

实际上昨日下午真定方面还是派了一支小部队打算去接应李来亨,也是他们护送了李来亨后面派出的信使(在他即将被清军的游骑杀死之前),张能等人这才明白了承安镇那边的形势有多么严峻,最终由马重僖本人带领了数千人的部队来解围。李来亨还不知道的是,清军的援军并不是只有哈宁阿一支,他如果今天上午没有下决心撤离的话,搞不好顺军和清军今天就要在承安镇大打出手了(如果那个时候他还活着的话)。

五月十一日当晚,部队终于抵达真定城,被安排在城南一处营地休整。整个真定城里除了行色匆匆的后营将士外,还有大量从庆都溃败下来的前营败兵,他们或垂头丧气,或眼神麻木,整个大营都笼罩在一片压抑和失败的氛围之中。

李来亨独自一人站在营地的高处,夜风吹拂着他充满血污的甲胄。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阵亡将士的首级被集中收敛的地方。他看到了那颗被陈国虎拼死夺回的、属于周满仓的首级,夺回时砍断的矛杆还插在发髻间。那张憨厚的脸上,还凝固着死前的痛苦与不甘。

李来亨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直犯恶心,他说不清楚让他犯恶心的是人头还是他自己。他前脚刚刚在林家峪,对着那群伤兵,默认了韩忠平那“善意的谎言”;后脚,便在这冰冷的真定城下,看到了他们惨遭羞辱的结局。他可以想象,承安镇的那些民夫,林家峪那些被牵连的无辜村民,此刻又会是何等凄惨的境地?一股强烈的、无能为力的愧疚感和对鞑子刻骨的仇恨,剧烈地噬咬着他的内心。

韩忠平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递上一碗滚烫的热水,沉声道:“少将军,莫要再想了。现如今这世道,能保住咱们这些弟兄的性命,已属不易。有些事,非一人之力可挽回。但只要我们还活着,这笔血债,总有向鞑子讨回来的一天。”

李来亨喝了口水,深吸了口气:“你说得对,韩叔,总有一天我们会把这笔血债讨回来”

韩忠平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少将军,别老待在这里,还有个人一直等着见你。”

却是来辞行的郭君镇,他已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甲,神色虽仍有悲戚,但已恢复了几分镇定。

“李都尉,”郭君镇对着李来亨,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郭某此来,是为辞行。侯爷已命我回归前营建制,协助左光先、田虎二位将军,收拢残部。临行前,特来向都尉道谢。”

他直起身,看着李来亨,眼中满是真诚:“承安镇若非都尉临危不乱,死守不退,我等早已是刀下之鬼,谷将军更是性命难保。这份恩情,我郭君镇和所有前营的弟兄,都铭记在心。日后,都尉若有任何差遣,只要郭某能办到,绝不推辞!”

“郭都尉言重了,你我二部本就是友军,承安镇之时,若非郭都尉在关键时刻几次协助我,大伙都撑不到真定城。还请郭都尉珍重,日后有缘再会。”

二人互道了声珍重后,便就此告别。

多年以后,郭君镇回忆他向李来亨辞行,其他细节都记不太清楚,唯独李来亨看向阵亡兄弟尸首时的眼神,让他印象极深,如同黑夜中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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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别了郭君镇,李来亨怀着忐忑的心情,立刻前去拜会刚刚返回真定的义父李过。在李过的帅帐内,他简单汇报了承安镇的战况,重点是报告了成功将重伤昏迷的谷英接应回城的结果。

李过听闻谷英未死,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欣慰。他走上前,仔细地打量着李来亨,看着他身上尚未清洗干净的血污,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只手掌沉重而有力:“做得好!不愧是我李过的儿子,几日之间就仿佛脱胎换骨,你……真的长进了!”

李来亨从怀中取出一张从清军尸身上缴获的精良大弓,双手奉上:“义父,此乃孩儿一点心意。”李过接过那张弓,入手沉重,弓身坚韧,他赞许地点了点头,代表着接受了这份孝心。但随即,他又将弓重新塞回李来亨手中,笑道:“你此战功勋卓著,这弓,便是我赏你的!拿着!”

他看着李来亨,眼中流露出一丝歉意:“只是……唉,眼下军务缠身,城中各部皆需整顿,我实在无法与你详谈。这样吧,具体战功和缴获,你与张能将军详谈,由他为你报功。有什么难处,也只管与他说。”

“谢过义父!”

当夜,李来亨在张能的营帐内,见到了这位后营实际上的二号人物。

“世侄此番承安镇大捷,真是给咱们后营大大的长了脸啊!”张能这次显得颇为热情,完全没有上司的架子。“说吧,这次缴获了多少鞑子的铠甲和兵器”

李来亨也知道这个起手式多半是客套,但心里还是吐槽你这图穷匕见得也太快了一点,但这确实是张能该有的例行公事,所以他倒也老老实实地将战功缴获一一报上。但双方随后就物资补充问题进行了一番“博弈”。

“……张将军,鞑子非常凶狠,我营中消耗的铠甲、火药,实在是紧缺,您不能光伸手找我要东西,多少给我点好处,否则我营中的儿郎们闹起来,怕一时半会东西还找不到了。”

“唉,世侄啊,你有所不知,如今全军皆缺物资,我这里也是捉襟见肘啊!你缴获的那些鞑子精甲,颇为精良,你交上来,也是用来给侯爷的亲军,你总不能跟你义父讲价吧,下次全军补充的时候我再优先照顾你们。”

李来亨心中暗骂老狐狸,脸上作肉痛状:“张叔叔,我部伤亡惨重,如今是刀也没有,甲也没有,火药也没有,粮食也没有,辛辛苦苦搞来一些缴获,还得上缴,您的军令我也没法拒绝,说白了还是我没本事,明天只能往脖子上挂块牌子蹲在义父大帐门口乞讨来养活全营了。”

“得了,越说越离谱了,这样吧,”张能笑道,“铠甲,你匀出大半来,我不能让你吃亏,你缴获的兵器就自己留着吧,粮草我再多给你一些。这总行了吧”

“张叔叔,一顶甲顶十把枪,更何况鞑子身上的都是精良的扎甲和布面甲,这也太少了点。”

“你这浑小子”张能也有些动怒了“这样吧,我库中还有几箱银两,明日转运时,手下人手脚毛糙,万一‘不慎遗失’在你营中,你替我好生保管吧。”

“成交!”这次李来亨赶紧答应了。说完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地敲定了这笔交易。

明面上的公事谈妥,帐内的气氛略微缓和。李来亨端起茶碗,吹了吹热气,仿佛不经意地说道:“张将军,此次承安镇之战,我部上下用命,方能侥幸得脱。只是……有一事,末将还请将军示下。”

他随即话锋一转,将郑百川在南门按兵不动、坐视中枢危急,甚至压制李能文、孙有福回援请求的罪状,用一种平静到近乎冷酷的语气,和盘托出。张能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他自然明白李来亨此时提这件事的用意。

从情理上说,他应该没有任何犹豫地支持李来亨整肃军纪,但现在情况极为特殊,撤下来的前营残军里依然有不少前明军队,如果按兵不动就要被处理,那现在大顺要处理的军官未免也太多了些,如果放任李来亨动手整顿军纪,搞不好就会引发新一轮的动荡。因此他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一直在权衡其中的利弊。

李来亨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最后还是直白地试探问道:“张将军,似此等临阵不前、几同叛乱之将,末将……是否有权自行处置?”

“郑百川此人,在降将中还是颇有些人脉……你真要在此时处置他吗?”

李来亨却态度坚决:“将军,军法不严,何以带兵?若今日之事不究,明日战场之上,人人效仿,则我大顺危矣!”

张能抬起头,深深地看了李来亨一眼。他从这个年轻后辈的眼中,看到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他知道,若自己今日不支持他,恐怕会在这位迅速崛起的后营新锐心中,埋下一根拔不掉的刺。

最终,他下定了决心,声音低沉而有力:“也罢。你既为此营主将,整肃军纪,本就是你分内之事。此事,你可自行处置!若有麻烦,我为你担着!”

“多谢张叔!”李来亨起身,郑重一揖。“今夜我等所谈之事,还请张叔保密”。

张能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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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二日,到真定后的第二日清晨,天色微亮。经过前几日的血战,大部分前营的残部已经被收拢。无论是城外的巴布泰部,还是城内的顺军,都需要时间来舔舐伤口,整军再战。这短暂的平静,为李来亨的雷霆手段,提供了一个绝佳的窗口期。

李来亨心中早已定下了决心,他知道,处置郑百川之事,必须快刀斩乱麻,绝不能给他任何反应和串联的机会。天色微明,他便找到了韩忠平,将张能的许可和自己的全盘计划和盘托出。

“……就在今日下午,我便以‘犒赏三军,论功行赏’为名,召开全营大会,在会上公开处置郑百川!”李来亨的语气平静,眼神却如寒潭一般,“韩叔,此事,需您亲自坐镇,挑选最可靠的亲兵,提前在会场周边做好部署,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韩忠平听完,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都尉放心,俺老韩知道该怎么做,那姓郑的绝对翻不起一丝浪花。”

“韩叔有劳了。还有件事,务必现在就安排人去张能将军的辎重营,就说奉令提取赏功银。让弟兄们抬箱时故意摔一跤,动静要大一些,务必要让全营的人都知道,我李来亨为大伙儿运作来了犒赏的军饷!””

随即,李来亨开始了他连环布局的第二步——安抚关键人物。

他分别找到了陈国虎和崔世璋。他没有透露要处置郑百川的全部计划,而是先投石问路。他先是大加赞赏了二人在承安镇之战中的卓著功勋,并告知下午的大会将公开嘉奖他们。随即,他话锋一转,痛陈军纪废弛之害,并表示“也要借此机会,严惩一些临阵退缩、不听号令之人,以重塑我军军纪”,希望届时能得到二人的支持。

陈国虎快人快语,拍着胸脯道:“都尉说的是!早该如此,军令如山,谁敢阳奉阴违,我陈国虎第一个不答应!”

崔世璋则问了李来亨一个问题“都尉,水至清则无鱼,您真的要因为这些明军中习以为常的陋习就刮起风浪吗?”

李来亨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注视着崔世璋反过来提了个问题“崔部总,我也想问你,若是当日在松锦,几位总兵能团结一心共同进退,而不是吴三桂和王朴一有风声就带头带跑,会是最后全军溃败的结局吗?”

崔世璋一时默然。

李来亨叹了口气“习以为常并不代表正确,前明军队就是这些习以为常的事情做得太多了,所以才一败再败。”崔世璋一时间气息起伏,欲言又止。

“我知道崔部总你想说什么,那我也问你,我是不是那种事前不严明法纪,事后才行严刑峻法的主官?抑或我让弟兄们啃树皮,自己帐里却藏着熏羊肉?还是见势不妙就带着亲兵先跑却强求大家去送死?”李来亨到后面也陡然拔高了音调。

“都没有,都尉你早就严明过无令不得撤退的军纪!”崔世璋向李来亨鞠了个躬“都尉,是我在前明军队待得太久了,军令如山,不容挑战,您是对的。”

李来亨将他扶起“崔部总,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下午的大会,你的功劳我不会忘记。”两人目光再次相接后,一切已在不言之中。

最后,他召见了孙有福。孙有福一见面,便主动为自己在南门未能坚定支持李能文而道歉。李来亨温言抚慰,表示理解他当时的处境,并未怪罪,并同样告知下午会表彰其功劳,让他向前看。但考虑到孙有福性格相对温和,李来亨依旧没有向他透露要对郑百川动手的计划。

做完所有准备,已是临近午时。李来亨才派出一名使者,前往郑百川的营中。

使者带着李来亨的“亲切问候”,“和颜悦色”地通知郑百川,都尉感念其在南门“坚守”之功,特命他下午务必参加全营的报功大会,并让他提前上报本部斩获的首级数量,以便“论功行赏”。郑百川也已通过自己的渠道,打探到了一个让他心安的消息——李来亨真的从张能那里“讨”来了一大箱赏银,正准备下午分发!

这个消息,彻底打消了他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在他看来,李来亨这是要收买人心,安抚各部,断然不会在此时节外生枝。他不由得暗自冷笑:“终究是个娃娃,只知用银钱收买人心。”随即又吩咐亲兵:“去,将南门斩获的首级数目,再添上三级上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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