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师伯为什么没有跟我明言呢?”赵铭问道。
程志道:“那时你还只有十岁,刚刚引气入体不久,正是修练的要紧时刻,我自然不会打搅你。这是其一,其二,那时候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既然方擒虎他们把你照料得很好,那就不妨再让他们照料你一段时间!”
“师伯这这十多年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程志微笑着道:“辛苦自然是辛苦的,人活在世上,谁不辛苦呢?只是看着自己的计划一点一点的在付诸实施,那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师伯,你现在在做什么?”赵铭问道。
“你师伯现在是皇城司的副统制!”程志道。
赵铭愕然:“师伯,皇城司的副统制,不都是由太监担任的吗?”
程志点头:“不错,你师伯现在就是一个太监!”
赵铭和柳叶都呆住了。
“若非如此,当年怎么可能逃脱青州赵氏与豫州李氏的双重追杀!”程志咬牙切齿地道。
赵铭伸出手去,握住了对面这个男人的大手,哀声道:“是我娘儿俩连累了您!”
程志哼了一声,摔脱了赵铭的手,“说得什么话?你师伯原本只是一个孤儿,有幸遇到师父,不但收养了我,还教我一身医术,一身武功,阿铭,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便是跟着师父还有你娘一起生活的那十几年。不是你娘连累了我,是我没有照顾好他们啊!”
赵铭心酸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啊?“
程志一笑道:“心中有目标,便只觉得时间太短,不够用,转眼之间十年过去了,而我总是觉得自己准备得还远远不足!”
“对付赵氏?”赵铭低声道。
“十年前,为了逃脱他们的追捕,我投靠了皇城司。”程志极其平静,似乎在说着一个不相干的人的事情:“可是想要彻底摆脱他们,我只能选择净身入宫,阿铭,你可能现在都还不知道豪门世家的能量,若非如此,我岂能在世间消失得如此干净,彻底让他们失去了追踪的目标!”
赵铭点了点头,程志说得对,也许这天下,当真只有一个地方,可以隐去程志逃亡的踪迹,那就是皇宫。
“多年出生入死,我从一个最低层的走马承受一步步地升了上来,直到五年前,国公接见了我!”程志摇头道:“我才知道,原来我一直都在他的视野之中,前五年的出生入死,只不过是他给我的考验,当然,一起接受考验的并不只有我一个,只不过我是侥幸的通过了这些考验的幸运儿。”
“国公?”赵铭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人。
“威国公,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姓盛,名况!”程志道。“就是他执掌皇城司。”
“这个人很可怕?”赵铭问道。
程志沉默了片刻,道:“任何一个与他接触的人,都只会觉得他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人,如他在一起说话做事,都如同春风化雨,极其舒适!”
得,听到这里,赵铭就知道这个威国公盛况,必然是一个厉害之极的人物,因为连程志这样的人都如此为之心折,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他晓得你的事情?”
“对,一清二楚!”程志苦笑道:“甚至于我的一路逃亡都在他的注视之下,最后加入皇城司,也是他派的人有意的引导了我。”
“他很看重师伯你!”
“阿铭,他看重的不是我一个,而是像我这样经历的人!”程志摇头道:“你可知道,当今大夏,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赵铭想了想,道:“我想,应当是豪门世家崛起,皇权不彰,中枢衰落!”
程志欣赏地看了赵铭一眼:“这都是方擒虎教你的?”
“不是,虎叔只教我武道,这些都是我没事的时候去县里看邸报、公文这些,从中看出了一些端倪!”
“想不到你竟然能从这些东西之中看出大夏最大的问题!”程志惊叹道:“阿铭,我还是小看你了!”
赵铭笑了笑道:“师伯,那我猜,这个威国公刻意地引导像您这样的人进入皇城司,其背后的目的,肯定是与对付世家豪门,维护皇权有关。”
“正是如此!”程志肯定了赵铭的猜测:“我与青州赵氏,豫州李氏有血海深仇,威国公聚拢像我这样的人,自然便是要对付他们!”
“像师伯这些有能力,有智慧而且又如此坚韧的人,这世上本就少见!”赵铭衷心地道。
程志哈哈一笑:“你倒是看得起我!”
“本来就是如此!侄儿并没有虚言!”
“五年前,我见到了威国公,然后一起与威国公制定了怎么对付青州赵氏,豫州李氏的大致方略!”程志道。
“五年前?”赵铭皱起了眉头:“可我看到的却是这五年之间赵氏势力蒸蒸日上,现在那人更上当上了青州刺史,镇北军都尉,气焰熏天!”
翻了年便是中平十八年,赵程收东平郡,杀澹台智,在多方运作之下被封为镇北候,就此拉开了大夏重新启封四方镇候的序幕。
当然还没有发生的事情,赵铭自然不会说。
程志很满意赵铭称呼赵程为那人。
“欲要取之,必先予之!”程志道:“还有一句话,那就是想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而对于我而言,在对方攀上最高点的时候再将其拉下马,让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辛辛苦苦、丧尽天亡挣下的这一切,全都化为乌有,岂不是更快乐?”
“您是这样想的吗?”赵铭大为震惊。
“不错!”程志点头道:“威国公与我的意见大致相仿,我也明白,如果我的报仇大计与国家大事相冲突的话,那威国公必然不会容我。”
“威国公既要泯灭大凉国对大夏北境的威胁,又要把这件事作为消除豪门世家对皇权威胁的一个切入点,他要的还真不少啊!”赵铭感叹道。
“这便是他的厉害之处了!”程志感叹地道:“他拿出来的一整套计划,让我叹为观之,可比我先前想的,想完善而且厉害多了!阿铭,你能猜出来多少?”
赵铭回头看了一眼柳叶,发现那小丫头双眼瞪得老大,显然完全陷入到了震惊之中不能自拔。
程志笑着一挥手,柳叶两眼顿现迷茫之色,然后整个人一软,面条一般趴在了赵程的背上。
“你怎么她了?”赵铭大惊。
“没啥,让她睡会儿!”程志道:“你放心大胆讲吧!“
赵铭伸手将柳叶挪到了自己一侧,把她的脑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让她睡得舒舒一些,这才道:“赵程收复东平郡已是板上钉钉,如果运气好,他甚至有可能杀了澹台智,彻底让大夏的这个最大的敌人从世上消失。接下来便可以提兵威胁凉国云州!”
程志点了点头。
“而在这几年中,赵程已经理彻底控制了青州与镇北军,又有豫州李氏的全力相助,可以说势力即将达到顶峰,在北地,已经无人能制!”赵铭接着道。
“那我们应当怎么办呢?”程志看着赵铭,眼中却是愈发地郑重起来,这个十三岁的小侄儿给他的惊喜已经不是一般了。
这些对时局的把控的能力,可是比武道修为更为弥足珍贵。
“我不知道师伯们到底有什么布置,但赵氏有一个绝大的破绽,那就是继承人!”赵铭沉声道:“如果赵程本身出了问题,而他唯一的继承人赵宁也出了问题的话,那镇北军、青州、豫州、赵氏、李氏必然会陷入到一场混乱当中去,大家肯定都想从中分得最大的一块肥肉,而这,便是威国公眼中的机会吧?”
程志久久地看着赵铭,脸上的表情异常复杂。
“师伯,我说错了吗?”赵铭问道。
应当不会错的,上一世剧情就是这样走向的,不过上一世,他并没有接触到程志,可这个人也必然是存在的。
“你没有说错,我们便是这样安排的!”程志道:“五年前,定下大计之后,我便去了大凉,潜伏三年,想法设法挑拨澹台光明和澹台智之间的关系,去年返因大夏,而在前一年,威国公以帮助赵程获得青州刺史以及镇北军都尉为代价,换取我作为监军来到镇北军中,当然,面子之上不能叫监军,因为朝廷还不想过度刺激天下州郡和豪门势力!”
“师伯当上了监军,堂而皇之进入到镇北军中,可以近距离接触到赵程以及赵宁他们这些人!”赵铭恍然大悟,知道前世赵宁是怎么死的了。
暴毙!
没有任何征兆,一个精壮的二十岁的青年,莫名其妙的便死了。
正是赵宁的死,激发了一系列的矛盾,从而也把自己送上了一条不归路。
想起先前柳叶发出的那股青雾对于程志完全没有一点点影响的场景。
他不但不怕,还将那毒物给吃进去了。
“师伯,您师从外公,精擅医术,可我听人说过,擅医者,必擅毒!”赵铭摸着脖子苦笑着道。
程志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