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基修士的道种异象,虽是其毕生道基与元真修为的具现,终究虚实相生,且以虚像为多。
譬如二人方才交锋时所化的灰色大手、剑气银龙,皆非实体,不过是以真炁演化而成。
虽远胜寻常炼炁修士单以真炁攻伐,但与金丹真人的法力相比,差了还不止一筹。
想要以此等虚像与金丹真人争锋,无异于螳臂当车,痴人说梦。
能在筑基三重便胜过普通金丹修士的,无一不是天地之中的仙道翘楚,有莫大的机缘与气运。
一股浩瀚如渊海的法力威压蓦然降临,笼罩四野。
在场众修士无不心神俱震,纷纷躬身垂首,执礼甚恭,齐声高呼:“恭迎宗主法驾!”
沈钰亦不敢怠慢,当即郑重行了一个道门稽首。
但见空中云气分开,一名面若白玉的青年修士飘然落下。
他身着一件天罗紫霓道袍,外罩一件黑金大氅,头戴琉璃骷髅鬼冠,脚下踏一双龙凤纹飞天履,面容俊朗,身形英挺,只是眉宇之间的阴森邪气实在逼人,让人不敢生出亲近之意。
来人正是戮景宗宗主——筮骨真人。
他负手立于场中,目光淡漠扫过众人,“怎么?你二人是打算将本座这戮景宗的山门拆了不成?”
邬羧青面色一白,连忙上前一步,“宗主明鉴,属下万万不敢,实在是这沈钰小儿不知天高地厚,属下略施惩戒,以正门规。”
岳剑心接口:“宗主,您可要明察秋毫,邬老头纵徒行凶,管教无方,此番更是以大欺小,欲将我宗良才扼杀于微末,此风断不可长。”
邬羧青气得胡须直颤,“宗主,此子目无尊长,公然顶撞于我,若不严加惩处,宗门威信何在?规矩何存?”
岳剑心冷笑一声,讥讽道:“邬老头,休要在这强词夺理了,若不是你仗势欺人,沈小子又如何能对你出手?说来你这筑基三重竟能被炼炁中期修士击伤,依我看,你不如直接辞去长老之位,免得丢人现眼!”
“你!!”邬羧青被戳到痛处,面红耳赤,眼看又要动手。
“够了。”筮骨真人不耐,“还没闹够吗?”
岳剑心嘴上占了便宜,扬起下巴,洋洋得意。
筮骨真人目光扫过众人,缓缓开口,“此事来龙去脉,本座已然知晓。吴巡天有错在先,罚其禁足煞云峰三年,不得踏出半步。邬羧青,你教徒不严,本应同罚,念在你往日于宗门有功,此次便不予追究。”
“宗主大人,这——!”
邬羧青心有不甘,还欲再争辩。
筮骨真人目光微凝,“莫要再说了,你难道要违抗本座之命?”
邬羧青浑身一颤,颓然低头,“属下不敢。”
“至于你...”筮骨真人看了眼沈钰,“根骨、心性、修为皆属上乘,未来结出金丹也不过顺水推舟之事,理当列入真传。今日既逢其会,那些繁琐流程便免了。”
岳剑心闻言大喜,连忙接口:“宗主,沈钰与我有缘,我如今也已筑基二重,正欲寻一佳徒传承衣钵,不若就让他入我门下,做我的开门弟子如何?”
筮骨真人轻轻颔首:“他跟着你,倒也不算埋没。不过,你岳剑心竟会主动提及收徒,倒是让本座有些意外了。”
岳剑心摆了摆手,“宗主此言差矣,宗内事务岳某向来挂心,收徒之事早已思量多时,只是未得机会向您禀明罢了。”
筮骨真人撇了撇嘴,不置可否,岔开话头,“不过,沈钰当众顶撞长老,终究有违门规,此风不可助长,惩戒必不可少。”
沈钰心中早有准备,闻言面色平静,躬身道:“弟子甘愿受罚。”
筮骨真人朗声宣布,“真传弟子沈钰,不敬长老,罚没半年月例,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哗然之声。
众人面面相觑,皆露难以置信之色,沈钰此番打上煞云峰,当众羞辱其弟子,更与长老动手,最终惩罚竟只是区区半年月例?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筮骨真人这是看到了沈钰的惊人潜力,不忍重罚,此人未来或可成为戮景宗中兴之希望,引领宗门在这南域更进一步。
实力为尊,无论在哪一方世界,皆是如此铁律。
便如沈钰前世那“笑贫不笑娼”的尘俗世道,与此方弱肉强食的修仙界,本质又有何异?
沈钰摇头苦笑,压下心中杂念,坦然接受:“弟子领罚。”
说罢,筮骨真人也不再多留,脚下踏起一片浊云,遁空而去,顷刻消失无踪。
邬羧青恶狠狠地瞪了二人一眼,冷哼一声,带着煞云峰一众弟子愤愤离去。
岳剑心见状,也是畅快无比,“这老贼今日在我这里吃了瘪,定然怀恨在心,日后说不定会寻机找补,你需多加小心。”
沈钰重重点头,“岳前辈,晚辈记下了。”
“还叫前辈?不想住洞府了?”
沈钰一愣,当即改口,“师父,此番多谢师尊相助,救弟子于水火之中。”
岳剑心脸上笑容更盛,拍了拍沈钰的肩膀,“这才对嘛,既入了我岳剑心门下,便是一家人,护你周全,乃为师分内之事,不必言谢。”
他接着嘱咐道:“你既已晋升真传,需尽快前往点星阁登记名录,再去内务堂择一灵峰开辟洞府。嗯...揽秀峰虽环境清幽,但灵机终究稀薄了些,不利于长远修行,你此番要仔细挑选。”
“为师近日于剑道上忽有所悟,需外出游历一番印证所学,便不与你多叙了。待我归来,再传你更高深的剑诀。”
说罢,他也不待沈钰回应,身形一晃,化作一道剑虹冲天而起,眨眼消失不见。
沈钰立于原地,遥遥向着剑虹消失的方向郑重行礼,待其彻底消失不见,方才直起身来。
周遭围观弟子一拥而上,瞬间将他围得水泄不通。
道贺声、结交之言不绝于耳,人人脸上皆带着羡慕、讨好神色。
沈钰勉强应付片刻,只觉应接不暇,头昏脑涨,最后只得连连告罪,强行从热情的人潮中挤出一条路来。
直到驾驭真炁飞出老远,回头见无人再追来,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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