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跑到近前,这才看见门后薛宝钗,这才好奇的问了一句。
“哦,是宝玉过来了,我是听说咱们家的大小姐封了贵妃,特意过来给老太太和太太们道喜的。”
此时的薛宝钗又恢复了往日端庄优雅的模样,嘴里不紧不慢的跟贾宝玉说着话。
对于薛宝钗的回答,贾宝玉只是点点头,并未深究,便直接将目光转向了林清晓,说道:
“晨安!好弟弟!这回你定要帮我!”
说着,他竟朝着林清晓深深一揖,腰弯得极低。这般郑重其事,莫说林清晓,连薛宝钗都微微蹙眉,心道不知他又要生出什么事端。
林清晓侧身避过,语气疏淡:“宝玉表哥,何事需行此大礼?亲戚之间,直说便是。”
贾宝玉直起身,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急切与期盼:“方才我求了姑妈,想让林妹妹在府里多住几日,与我们姊妹们一同玩耍,岂不快活?可姑妈她……她执意不肯。”
说到这里,贾宝玉的语气甚至带上了委屈,仿佛他还是受害者一般,看的林清晓眉毛都竖起来了。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便是贾宝玉又热切起来,脸色也瞬间由阴阴沉转为明朗,遂开口说道:
“我想着,若是晨安你去说情,姑妈定然应允!好弟弟,你就帮我这一回,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他说完,又是深深一揖。
在这小小的穿堂里,空气骤然一静,连站在旁边的薛宝钗都感觉到空气瞬间冷了几分。
本来听了贾宝玉的话,薛宝钗心里便是一揪,可还没等她开口说什么,便看到林清晓的脸冷的几乎要凝出霜来。
此时的林清晓,脸上的最后一丝客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审视。
他没有立刻开口,只是挺起胸膛,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贾宝玉,沉默的注视着他。
这沉默让贾宝玉有些不解,更有些心慌,他不知道为何林清晓突然变成这副表情,因此不解看看林清晓,又看看薛宝钗,一副地主家的傻儿子态,惹得林清晓差点儿没绷住笑出来。
林清晓赶紧调整情绪,用低沉中带着愤怒的声音说道:
“宝玉表哥,我劝你刚刚这种混言混语,不顾体统的混账话还是少说为妙。
你可知你方才那番话若是传扬出去,不但是陷我林家于不义,更是要毁了家姐的清誉!”
说到这里,林清晓甚至扬了扬拳头,语气中带着一丝狠辣道:“若家姐的名声遭受一丁点儿连累,我林家门楣受到一丝侮辱,到时候休怪我不顾亲戚体面,也要给你好看!”
听到林清晓如此严厉狠辣的措辞,贾宝玉也是猛地抬头,一脸懵然的狡辩道:“我……我如何就毁了林妹妹清誉?我一片真心,天地可鉴!不过是姊妹间亲近玩耍……”
“亲近玩耍?”林清晓打断他,向前逼近一步,目光冷冷的盯着宝玉道:
“表哥,你口中的‘玩耍’,便是坊间流传的整日流连于内帏,与姐妹们‘厮混’在一处?
你可知‘男女七岁不同席’?可知‘瓜田李下,当避嫌疑’?”
说完,他不再看贾宝玉瞬间煞白的脸,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薛宝钗,还有远处荣禧堂那敞开的房门,声音特意扬高了几分,确保房间里的人都能听见:
“你贾宝玉是男儿,顶多落个‘顽劣’的名声。可你想过没有,府上的迎春姐姐、探春妹妹、惜春妹妹,她们待字闺中,将来都是要许配好人家的!
外人已然因你之行径,开始议论贾府姑娘们不谙礼数、不避内外,你让她们如何自处?她们未来的婚姻大事,你担待得起吗?!”
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得贾宝玉目瞪口呆。
他并非全然不懂,只是从未有人如此赤裸、如此严厉地当众撕开贾母给他盖上的遮羞布,展露他的荒唐罢了。
“你……你胡说!”此时的贾宝玉又惊又怒,口不择言的说道:“我家妹妹们都是好的!你……你这是危言耸听,诅咒她们!”
“家中姐妹是不是好的这种话,也是你一个做哥哥的能说的?”
林清晓直接点了贾宝玉一句,这才放松了一些情绪,转而语气稍稍舒缓的继续道:
“至于我是否危言耸听,表哥不妨去问问二舅舅,听听他如何评断。”
说完这句,林清晓语气又重新转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道:
“我林家诗礼传家,断不敢让家姐卷入此等是非之中,平白损了清名。
言尽于此,望表哥思量之!告辞!”
他拱手一礼,转身欲走,姿态无比决绝。
“晨安表弟,留步!”到了此时,薛宝钗再也无法作壁上观,毕竟万一这件事闹大了,那可是连她都要带累上了。
只见他急忙上前几步,跨出院门,先是轻轻拉了一下贾宝玉的衣袖以示安抚,先让已经有些惊慌失措的贾宝玉,有了一份心理上的依靠。
看到宝玉的脸色有了变化,薛宝钗这才又面向林清晓,脸上是惯常的端庄浅笑,说道。
“宝兄弟也是一片赤诚,念着姊妹情分,一时失言,表弟何必动如此大的气性?”
言罢,她再次换了一种语气,带着一丝哀求的试图调和:“今日元妃姐姐大喜,阖府上下正该一团和气才是。些许小事,何必伤了亲戚情面?”
她将“亲戚情面”和“元妃大喜”抬出来,无非是希望以这样一种“大势”,让林清晓稍稍后退一步,不要把这件事情闹大了。
至于不让林黛玉来贾府,她倒是巴不得呢,在这件事上,其实薛宝钗觉得林清晓反而是在帮她。
只不过她的这番计较,林清晓又怎么可能看不透呢?
即便是从现场看不出什么来,只要结合一下剧本中,薛宝钗的人设和动机,林清晓也知道这个娘们儿心里是怎么想的。
只见他脚步一顿,回身看着薛宝钗,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道:
“宝姐姐果然时时不忘‘顾全大局’。只是这‘和气’,若要以牺牲林家女儿的清誉为代价,那么不要也罢。”
随后,他目光在薛宝钗挽着贾宝玉衣袖的手上,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听闻宝姐姐最是端庄贤德,自是懂得其中利害。只是不知,长居此间的其他姐妹,又当如何自处?
言尽于此,二位,好自为之。”
说罢,他不再停留,拂袖而去,再也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贾宝玉被林清晓最后那一眼看得心惊肉跳,尤其那句“去问问二舅舅”,更是戳中了他的死穴,一时竟僵在原地,满心害怕,不知所措。
而薛宝钗面上虽没什么,只是内心也是波涛汹涌,不得安生。
刚刚林清晓的眼神,仿佛刺破了她身上的那层伪装一般,直指她的内心。
饶是薛宝钗的心理素质强大,脸皮够厚,也不可避免的露出一丝尴尬的羞恼来。
林清晓说的这些,她又何曾没有想到过呢?
便是如今她“不择手段”的“攻略”贾宝玉,又何尝是她的本意呢?
看着林清晓决绝的背影,贾宝玉和薛宝钗双双愣在了原地。
唉?
不对呀。
不是说他还要领着老太太,太太等人去进宫谢恩吗?
他这要是这么走了,岂不要坏了大姐姐的事?
想到这个后果,想到贾政的那张黑脸,贾宝玉终于不敢发愣了。
“茗烟儿,茗烟儿,你死哪儿去了,还不赶紧把辰安给我追回来!”想通了这个关节,贾宝玉赶紧喊自己身边的随从茗烟,试图将林清晓喊回来,可千万别误了家里的大事才好。
否则的话,要是让他老子知道了,还不知道会如何收拾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