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柔蹲在乾坤阁药圃的薄荷丛里，鼻尖沾着绿油油的草汁，正跟怀里的剑穗较劲。
那是尘见君走前三天，用一块黑丝帕包着塞给她的。帕子上还留着他袖中的冷香，展开后是截银线绣云纹的剑穗——比之前那根猫薄荷味的“艺术品”简洁十倍，穗子末端还系着颗小小的青金石，在阳光下泛着淡蓝的光。
“你说，这青金石是不是他特意挑的？”林小柔戳了戳剑穗，转向蹲在脚边的菜花，“他以前连自己的剑穗都能忘，现在居然会选石头？”
菜花正抱着她的裙角啃，听见名字抬头，粉舌头舔了舔她的手背，然后“嗖”地窜出去，嘴里叼着个黑黢黢的小布包。
“喂！你又偷拿我东西——”林小柔追出去，鞋尖踩在菜花尾巴上，毛球惨叫一声，把布包往她脚边一丢，钻进了药圃的灌木丛。
布包上绣着个歪歪扭扭的剑纹，和尘见君剑穗上的那枚一模一样。林小柔蹲下来拆开，里面滚出来一撮油亮的黑猫毛，还有一张皱得像晒干的菜叶子的纸条：
“菜花的。别让它丢了。”
字迹生硬得像用剑刻的，最后一笔还戳破了纸。
林小柔捂着嘴笑出声，抬头时正好看见菜花从灌木丛里探出头，圆眼睛亮晶晶的，像在邀功。她戳了戳毛球的脑袋：“原来你偷拿他的猫毛？是不是想他啦？”
菜花“喵”了一声，扑过去咬她的裙角，把她刚洗好的月白衫拽得拖在地上。林小柔追着它跑，裙角的流苏扫过廊柱，正好撞在刚端着茶进来的独孤桀身上。
“哟，小柔，这么急着去抓猫？”独孤桀挑了挑眉，指节敲了敲茶盏，“还是说，抓着猫就能抓着某人的消息？”
“独孤前辈！”林小柔脸一红，从地上捡起纸条，“您说什么呢？”
“没什么。”独孤桀晃了晃手里的另一个黑布包，上面同样绣着剑纹，“早上山下猎户送来的，说是剑君路过时塞给他的。”
林小柔的心跳突然快了半拍。她拆开布包，里面是根用青竹削的小剑，剑身上歪歪扭扭刻着“柔”字，剑柄缠了圈浅绿的丝线——和她发带上的颜色一模一样。旁边还压着张纸条，字比上次稍微整齐了点：
“给菜花的玩具。别让它咬我的剑。”
“哈哈哈哈！”林小柔笑出了眼泪，把小剑举到独孤桀眼前，“他居然给菜花做玩具！还说菜花咬他的剑！”
独孤桀看着她笑，眼角的皱纹都堆起来了：“看来我们剑君，真的栽了。”
“才没有！”林小柔耳尖发红，把小剑塞进怀里，“他只是...只是顺手而已！”
菜花不知什么时候又窜了回来，跳到她腿上，盯着她怀里的竹剑看。林小柔把剑拿出来，毛球立刻扑上去咬，结果咬不动，气得用爪子扒拉，把剑身上的“柔”字都挠花了。
“你这逆子！”林小柔捏着它的后颈肉，却舍不得真生气，“这是他给你的！你还挠！”
独孤桀端着茶笑：“看来剑君的礼物，比我的解毒剂管用多了。”
林小柔低头看着怀里炸毛的菜花，又摸了摸怀里的竹剑和剑穗，突然觉得鼻尖有点酸。
原来，那个连剑穗断了都不会笑的人，也会偷偷给她寄东西啊。
接下来的日子，林小柔的生活里多了一项固定活动——拆剑君的包裹。
有时候是张画着剑招的纸，旁边写着“菜花总扑我剑，教你防猫术”；有时候是颗用绢布包着的糖，纸条上歪歪扭扭写着“山下小孩给的，甜，给你”；最离谱的一次，是包晒干的鱼干，纸条上写“菜花爱吃？给你留的”。
菜花也跟着“时髦”起来，每天蹲在剑穗旁边，有时候会把小爪子搭在青金石上，有时候会把自己的毛蹭上去，好像在帮尘见君“加固”剑穗。
林小柔每天都会给尘见君写回信，用的是最软的宣纸，字尽量写得工整——虽然每次写完都会被菜花咬烂几页。她会告诉尘见君：
“菜花把你送的竹剑藏在枕头底下，晚上抱着睡。”
“我给剑穗编了个小袋子，装着你的猫毛，这样它就不会丢了。”
“今天我学会了编新的剑穗，比你之前的好看十倍！等你回来给你看！”
信是托下山的商队带的，所以要半个月才能到尘见君手里。而尘见君的回信，也总是慢半拍，但林小柔不在乎——只要能收到他的消息，就算等再久也愿意。
有天晚上，林小柔正在灯下缝剑穗的袋子，菜花突然从窗户窜进来，嘴里叼着根黑色的羽毛。她捡起来一看，羽毛上绑着张极小的纸条，字迹比之前更工整了：
“羽是南境雪鹰的。剑穗袋子编好了？下次带来给我看。”
林小柔盯着纸条，笑得直不起腰。她把羽毛插在发间，跑到院子里喊：“独孤前辈！剑君说我的剑穗袋子编好了要看看！”
独孤桀从药房探出头，手里拿着个药瓶：“他倒记得清楚。”
“那是当然！”林小柔晃了晃发间的羽毛，“他连雪鹰羽毛都能搞到！”
接下来的一个月，林小柔每天都在编剑穗袋子。她用最细的银线，绣了朵小小的云纹，袋子口缠了圈浅蓝的丝线——和竹剑上的丝线一个颜色。最后，她把尘见君的猫毛装进去，扎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出发那天，她抱着菜花，提着剑穗袋子，站在乾坤阁门口等商队。独孤桀端着茶过来，调侃道：“这么宝贝？怕剑君看不到？”
“要你管！”林小柔瞪他，却忍不住笑了，“他要是敢说不好看，我就把他的剑穗扔了！”
商队的马车来了，林小柔把袋子塞进包袱，摸了摸怀里的竹剑——那是尘见君给菜花的玩具，她特意带在身边。
“告诉剑君，我很快回来！”她朝独孤桀挥手，跳上马车。
独孤桀看着马车远去，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丫头，倒是比剑君还急。”
林小柔要去的是南境的冰蚕谷，那里产的冰蚕丝是治独孤桀旧伤的良药。她背着药篓，抱着菜花，走了半个月，终于到了谷口。
刚进谷，就听见一声咆哮——一只青鳞蛇妖正缠着一个穿白衣的男子，蛇尾抽向男子的胸口，眼看就要伤到他。
林小柔想都没想，把手里的药粉往蛇妖身上扔——那是独孤桀给的驱虫粉，对妖兽有刺激作用。
蛇妖惨叫一声，松开少年，转身朝林小柔扑过来。林小柔闪身躲开，却没注意到少年的剑已经出鞘，一道剑气劈向蛇妖，却偏了方向，直朝她而来！
“小心！”男子喊着，想去拉她，但已经来不及了。
林小柔只觉得眼前一道冷光闪过，接着是布料撕裂的声音——她的裙子，被剑气划开了一道大口子！
“啊！”她尖叫一声，捂住裙子后退，正好撞在男子怀里。
男子僵住了。他穿着月白的剑道服，腰间挂着柄古朴的长剑，剑穗是银线绣的云纹——和林小柔包袱里的那个，一模一样！
“对、对不起！”男子连忙后退，耳尖发红，“我没控制好剑气！”
林小柔抬头，正好看见他的脸——剑眉星目，面无表情，但耳尖红得像番茄。
“尘、尘见君？！”她尖叫起来，把菜花往怀里一塞，“你怎么在这里？！”
尘见君的剑“唰”地入鞘，表情比平时更冷：“我来挑战冰蚕谷的谷主。”
“那你也不能砍我裙子啊！”林小柔指着自己的破裙子，气鼓鼓的，“这是我新做的！”
尘见君的耳尖更红了。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塞给她：“独孤给的止血药。还有...我赔你裙子。”
林小柔接过瓷瓶，发现小瓷瓶上刻着个小小的“君”字——和他送她的玉佩一样！
“谁要你赔裙子！”她嘴硬，却还是把瓷瓶收进包袱，“你剑气怎么这么没控制好？”
“是你突然冲过来。”尘见君面无表情，却悄悄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别着凉。”
林小柔裹着外袍，闻到上面的冷香，心跳突然快了半拍。她抬头看向尘见君，正好看见他盯着自己的裙子，眼神里带着点愧疚。
“那个...蛇呢？”她转移话题。
“被我杀了。”尘见君淡淡的说，“谷主在里面，我带你去。”
两人并肩走进冰蚕谷，菜花从林小柔怀里探出头，盯着尘见君的剑穗看，然后“喵”了一声，蹭了蹭他的手背。
尘见君的手僵住了。他低头看着菜花，声音放得很轻：“你...想我啦？”
菜花叫了一声，往他怀里钻。
林小柔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了：“原来你也有怕猫的时候？”
“不是。”尘见君抱着菜花，耳尖发红，“它...很像你。”
林小柔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她别过脸，却看见前面的冰蚕谷主——一个穿蓝色衣群的女子，正笑着看他们。
“剑君，你终于来了。”那女子笑着走过来，“这是？”
“嗯，我来了。”尘见君点头，“这位是林小柔，我乾坤阁的灵药培养师。”
“你好！”女子打了声招呼，而后看向尘见君“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