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曼鲁斯缓慢的碾过那些如同沟壑般凸起的车辙，清晨的露水还没有干透，道路显得更加泥泞难行。
所有的士兵心情都跌到了谷底，目之所及全是如此深浅不一的沟渠。
他们根本无法想象在前一天夜里，有多少绿皮从这里经过，那数量多到几乎无法推算，这也足以证明这颗星球已经彻底的沦陷了。
整个部队沿着那些车辙驶离的反向前进，完全背离了绿皮前进的方向。
士兵们根本不清楚前方究竟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或许是深渊，或许是更大的兽潮。
审判官一路上透过车窗玻璃，眉头就没有松开过，她甚至连一整个通讯铸工的接收器都带到了指挥车上。
由她的卫兵向附近太空航线上的海军舰队发送通讯请求，期待着能够有一艘刚好路过的海军军舰，正巧在通讯范围内接收到，这种几率小到她自己都有些心里打鼓。
每隔半个小时，卫兵憨厚的嗓音就会响起：“审判官有关于异形的重要情报，请求通话。”
这样简单易懂的通讯请求，刚好在这位欧格林卫兵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
如果再长一点，他就有点扣着脑袋犯起了结巴，但现在他还能抽出时间来为审判官现磨一杯咖啡。
审判官也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位卫兵的咖啡，只不过在泡咖啡之前，会反复强调卫兵要注意卫生问题，不要把勺子放在地上，杯子要记得先清洗一遍。
这类繁琐的事情，只要以命令的形式下达，这位欧格林卫兵总能够执行的很好。
另一辆指挥车内，9527与政委面对面坐着，但9527的脸始终看向窗外，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
政委很少见到9527这般陷入深思的模样，他看得出来9527有话想说，索性先开口道：“我其实可以一个人去的。”
9527听到这句话，只是低下了头，故意不去看政委的眼睛的，只是低声说道：“不，不是这件事。”
政委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婉转的问道：“是不是因为那个孩子？”
9527缓缓的点了点头，依旧没有多说什么，他心中的疑问就像一把火源源不断的在灼烧着自己。
政委从这个家伙那张苍白而倔强的脸上早已察觉到了，只是9527自己认为自己的隐藏的很好。
“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为什么同意那个孩子进入克里格军团对吧？”
9527抬起头来目光如炬。
政委依旧保持着和善的笑意反问：“不是你为他担保的吗？”
“是的。但我想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同意？”说完，9527的头又不争气的垂了下去，之前他一直坚信面前这位政委。
“你是想说我的目的在哪里对吧？”政委就那么平静的看着垂头丧气的9527。
政委深呼一口气，又缓缓的吐了出去，干脆把话挑明：“你是觉得我想让那个孩子成为炮灰，他如果死在战场，那些士兵疯狂的复仇信念，会让他们成长为真正的克里格士兵，对吗？”
9527沉默不语，这个问题像一根刺，一直埋藏在他心里，审判官看得出来，他当然也能看得出来，不过他比审判官看得更为极端。
“可如果我说就是呢。”
政委的声音落下，指挥车内瞬间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停了下来，只有车轮碾压过泥浆溅起的水声。
9527反应过来后，猛得抬起头，胸膛快速的上下起伏，他愤怒的近乎质问：“可他和我们不一样，他没有经过人造子宫催熟的步骤，他还是个孩子。”
“不，那孩子是克里格的种子，死亡的种子会在这颗星球生根发芽，这里会成为第二个忠诚的克里格星球，他们将会为了复仇而战死，并以此作为信仰，这不正和你们克里格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政委装作看不见他那张愤怒近乎扭曲的脸，只是一个劲述说着自己的计划。
9527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站起身来就要离开这辆指挥车，打开厚重车门的那一刻，他还是抱有期待的问：“那你为什么这次不带上他？”
“我是说过他是克里格的希望，但同样现在他是帝国的希望了。”
政委是笑着说出这句话，因为他觉得眼前这位克里格守望兵长，真真正正有了属于自己的牵挂与羁绊，他活成了一个有自由意志的人，他将不会再将死亡作为唯一的拥抱。
9527整个人僵在门口，他明白了政委的意思。
胸膛里的怒意在这一刻如同冰雪融化，他苍白的面颊浮现出一抹血红，满怀愧疚的低声说了一句：“你做的对。”
他还是走下了那辆指挥车，大口大口的深吸着新鲜的空气。
这几日积压在他胸口的愤懑一扫而空，脑海里还不断浮现着那个孩子披着克里格大衣的身影。
9527忽然觉得明白了死亡的含义，不仅仅是向帝皇赎罪，也是为了帝皇所珍视的人获得救赎。
天边突然出现了一条黑色的竖线，宛如直通天际，那是绿皮钢铁堡垒的顶端。
远远望去上面挂着一只黑色的旗帜，上面图画着血红色的獠牙，旗帜在阴沉沉的天空中来回飞舞，就像是不停的在撕咬着猎物。
政委的声音从指挥车内传出：“让所有人都停下来，等待夜色降临再前进。”
格雷克团长立刻扯着嗓门大喊道：“停止前进，就地休整。”
两辆黎曼鲁斯并排率先停了下来，刚好堵住这段狭窄的路径，后面的士兵也缓缓停下身来。
其实并没有足够的运兵车运送所有的士兵，大部分星界军都是通过奔跑前进，即使相互轮换休息，这也让他们体力消耗巨大。
两辆指挥车相距并不远，也先后安稳的停了下来。
审判官当然也听清楚了政委的命令，他不明白这么做的目的，对于星界军来说，夜晚作战其实并不占据任何优势。
她刚下车就碰见了伸着懒腰的政委，她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政委打了哈欠，耸了耸肩，故作轻松的说道：“当然是夜袭啊，还不够明显吗？”
“我不相信你会蠢到这种地步，如果那个地方是个陷阱，咱们这点人手还喂不饱一整个堡垒的绿皮。”
审判官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她现在已经根本不相信，这位政委冠冕堂皇的那一套。
“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
政委漫不经心找了个空地坐下，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绿皮最开始就出现在北方，费劲心机跑到中心地带来建起这座堡垒，难道真的绿皮兽人是怕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