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啊……”
福来客栈的一间普通房间内,刘淮在一张柔软的凡间床榻上悠悠醒转。
他的神色痛苦而迷茫,只感觉头痛欲裂,宿醉一般的眩晕感让他分不清今夕何夕。
更要命的是,他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声音大得连他自己都觉得尴尬。
他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身处某个干净整洁的客栈房间,又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发现身上已经换了一套崭新的粗布衣衫,显然是有人给他洗了个澡,换了衣物。
再一扭头,不远处的桌子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一碗白米饭、一碟炒青菜、还有半只烧鸡。
刘淮眼前一亮,所有的皇家礼仪、所有的屈辱和怨愤,瞬间被最原始的饥饿感击溃。他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像一头被饿急了的幼兽,冲向桌子。
他已经顾不上什么皇家礼仪了,双手齐用,抓起烧鸡就咬,狼吞虎咽,腮帮子鼓得像两个小皮球。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温和但带着笑意的声音。
“刘淮,吃慢点,别一不小心噎死了。那可比饿死还要丢人。”
刘淮身体一颤,像是被人当场抓住了小辫子。
他猛地扭头一看,发现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衣着朴素,却气度超然的年轻人。
刘淮瞬间回想起来,昨晚就是眼前这人帮了自己。否则,他可能已经横死街头,成为野狗的食物了。
然后,警觉心如潮水般涌来。
“等等!你究竟是谁?你……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刘淮猛地放下手中的鸡腿,用带着油渍的衣袖擦了擦嘴,语气警惕。
姜风淡淡一笑,眼神中带着一种看穿凡尘的从容。
“不错,吃了点东西,脑子也恢复了一点。”
“小子,不用害怕。我若要害你,昨晚上就动手了,何必多此一举。”姜风走到桌边,随手倒了一杯茶,动作行云流水,优雅至极,与刘淮的粗鲁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轻抿了一口,语气平静得像在聊家常:“另外,我不但认识你,我还认识你的祖先,刘秀。”
轰!
刘淮如遭雷击,双目圆睁。
说罢,姜风轻轻一挥手。
刘淮表情一怔,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幅画面:大军营帐内,一位仙风道骨的青年(姜风的本相)正在面见身着甲胄的刘秀。
画面转瞬即逝,但那种深刻的印记,却是任何凡间戏法无法模仿的。
光武皇帝刘秀的传说,在皇室中并非秘密。传闻刘秀当年之所以能在昆阳之战以弱胜强,是得到了仙人的指点和帮助!
刘淮顿时欣喜若狂,一切屈辱和傲慢尽数抛弃。
原来传说是真的!
而现在,那位曾指点开国皇帝的仙人居然就站在我面前!
“晚辈刘淮,拜见仙长!”
刘淮此刻已经把皇室尊严抛之脑后,恭恭敬敬地对着姜风跪了下来,那狼狈的跪姿,完全不见一丝皇家子弟的风范。
姜风摆摆手,让刘淮站起来,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起来吧,先吃饭。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刘淮老老实实地站起来,但依旧恭敬地垂首,再也没有了之前那种饿死鬼投胎的粗鲁。
他一边小口吃饭,一边听姜风讲述最近两天的事情。
当得知县城里的人错把他和姜风的身份搞混了,还弄出几场荒唐的闹剧后,刘淮也唯有感叹“阴差阳错,世事无常”。
这时,姜风突然收起笑容,语气变得严肃:“刘淮,我昨晚救起你时,发现你心中有一股极强的戾气,是否想要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刘淮心中一凛,不敢隐瞒,他知道在仙人面前,任何谎言都是徒劳。
他便把自己被强盗洗劫、被城门守卫欺辱后,一气之下想要踏平辽寿县,杀光这里的人的想法,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姜风听后,板着一张脸,严厉地教训道:
“刘淮,你是皇室子弟,心怀天下才是你的责任,不该有这种暴虐的心思!”
“辽寿县的人再怎么愚昧,再怎么贪婪,他们也是你刘氏的子民!你因为一己之愤而动用兵戈,即便把这座城灭了,受损失的也是你刘氏皇族,而你的心中,也将染上无边的业力!”
“你此番经历,不该是你报复的借口,而是你了解民间疾苦的机会!”
刘淮心中一凛,汗颜无地。
他原本以为,仙人只讲究超脱凡俗,没想到竟如此关心人世间的“道理”。
他诚惶诚恐,恭声道:“仙长的教诲,晚辈必然铭记于心,再不敢动此念!”
姜风脸色这才缓和下来,问道:“你吃饱了吗?”
刘淮点点头:“吃饱了。”
“行,那就收拾一下,跟我出去吧。”
“我与你刘氏也算有缘了,便带你看看这座城,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微服私访”。”
刘淮不敢推脱,连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
“还有,以后不要当着别人的面叫我仙长,我不想暴露身份。”姜风嘱咐道。
“如果你硬要叫什么尊称,那就叫我先生好了。”
刘淮马上答应下来:“是!先生!”
刘淮老老实实跟在姜风身后,把身上的贵气完全收敛,低着头,像个最恭敬的随从一样。
他虽然贵为皇子,身有傲骨,但在仙家大神面前,他那点皇室尊严简直狗屁不是,不值一提。
两人走出客栈,走到街上,刘淮顿时吃惊了。
大街上,随处可见士兵小吏在帮助流浪汉。
一个原本趾高气扬的守城小兵,此刻正蹲在地上,耐心地给一个老妇人包扎伤口;几个平日里横征暴敛的胥吏,正在把几大袋米粮分发给街边的穷苦人家。他们脸上的态度温和,跟刘淮昨天遇到的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简直就是一个清廉爱民的模范县城!
“这……这是什么情况?”刘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姜风淡淡一笑,指了指远处的城门方向:“你昨天在城门口被谁踹了?”
刘淮看向那边,只见昨天那个傲慢的守卫正拿着扫帚,战战兢兢地清扫着路面,低着头,一点也没有了昨天的嚣张气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