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退下后，刘榭开口问道：“科举一事，众卿可有异议？”
他话音刚落，一道清癯的身影便已稳步出列，正是官拜御史中丞的华歆，华子鱼。
“臣，华歆，有本启奏！”
“讲。”
华歆语气恳切：“陛下欲开万世太平，励精图治之心，日月可鉴，天下共睹。”
熟知朝堂套路的大臣们心中一提，先扬后抑，后面肯定没什么好话。
果然，华歆话锋陡然一转：
“陛下！治国之道，首在知人。察举之制，乃由地方长官明察暗访，观其品行，察其家世，考其长期之言行，历时数载，方可保所荐之人德才兼备，此乃祖宗成法，历经考验！”
“若行科举，以数日之考校，如何能知其人是否孝悌？是否忠义？若使有才无德、口蜜腹剑之辈，借此侥幸跻身朝堂，岂不是败坏吏治、荼毒黎民？”
这番言论，引得一部分保守派老臣暗暗颔首，就连一些中立派官员，也觉得华歆所言，并非全无道理。
华歆见无人立刻反驳，气势更盛：
“再者，寒门子弟，纵有聪颖者，然其家境贫寒，无钱购书，无名师指点，所见所闻不过乡里琐事，如何与家学渊源、藏书万卷、耳濡目染政事的士族子弟同场竞技？”
“乃是驱羊入虎口，徒增笑尔！”
“更甚者，此举必将令天下士族寒心！士族乃国家之柱石，数百年来，与国同休戚。”
“若失了士族之心，陛下，这大汉江山，靠谁来治理？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陛下！”
“华子鱼！”
虎贲中郎将许褚怒目圆睁：
“你放……你胡说八道！照你这么说，俺老许这样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就不配当这官了？天下就该是你们这些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的人的了？”
华歆神色不变，保持着矜持与倨傲，拱手道：
“许将军勇冠三军，战功赫赫，自然当得此位。然，治国，非只凭勇力。”
“若天下郡守、县令皆如将军般，只知冲杀，不知教化，不晓经济，不明刑名，则地方政务谁来打理？百姓诉讼谁来裁决？赋税徭役谁来统筹？”
“此非勇力可解之事！若强行为之，则国必乱！”
“你！”许褚气得满脸通红，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就要冲上前去，却被身旁的赵云轻轻拉住手腕。
赵云低声道：“仲康，朝堂之上，不可失仪。”
许褚狠狠瞪了华歆一眼，重重哼了一声，勉强压下火气。
这时，尚书令诸葛亮再次出列，他先是对华歆微微拱手，算是见了礼，然后才朗声道：
“华公忧国忧民，然而华公可知，察举之制行之数百年，门阀互举，朋党勾结，所‘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寒门才俊，纵有管仲、乐毅之才，亦因出身报国无门，此等事实，岂能视而不见？”
“科举，正如陛下所言，非为尽善尽美，然它开启了一扇门！一扇不同出身、无论门第，皆可凭自身才学敲开的大门！”
“此乃万古未有之创举，乃陛下圣心独运，为天下开太平之基业！”
“至于德才之辨，科举之后，仍有吏部铨选，仍有试用考绩之期，岂能因一人可能无德，便堵塞天下所有寒门才俊之路？此为因噎废食，智者所不取也。”
他话锋微转：“况且，士族子弟若真才实学，家学渊源深厚，又何必惧怕与寒门同场较量？莫非华公对天下士族子弟的才学，竟如此毫无信心？”
这番话，绵里藏针，让华歆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华歆冷哼一声，再次面向刘榭：“诸葛尚书巧言令色，避重就轻！老夫并非为一己之私，实乃为国家长远计。”
“陛下，昔日王莽，亦曾托古改制，其政令何其繁多，其初衷或也冠冕，然其败亡之速，殷鉴不远啊！陛下不可不察！”
他竟然将刘榭力推的科举与王莽改制相提并论，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吸气之声此起彼伏。
这已近乎是指着鼻子说皇帝可能步王莽后尘了！言辞之激烈，态度之强硬，超出了许多人的预料。
荀彧眉头紧锁，欲言又止。贾诩垂眸低首，仿佛置身事外。许褚等拥护派则是怒形于色。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刘榭缓缓开口了。
“华爱卿。”
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御座之上。
刘榭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怒意：“爱卿忧国之心，言辞之切，朕，已知之。”
“然，朕非王莽，今日之大汉，历经磨难而新生，亦非昔日之汉。”
“朕之所行，非为虚名，乃是为了打破这数百年来，英才沉沦下僚、世家垄断仕途之痼疾！”
“此乃刮骨疗毒，非如此，不足以强健国体！”
“华爱卿，你口口声声为国选才，那朕问你，若有一寒门士子，才学见识、治国之能，胜过你华氏子弟十倍，却因出身永无出头之日，这对大汉，是福是祸？对国家长远，是利是弊？”
华歆被刘榭的反问噎了一下，但旋即强辩道：
“陛下！世间安有如此不公之事？即便有，亦是凤毛麟角！岂能因这微末之数，便行此动摇国本之策，因小失大？”
“凤毛麟角？因小失大？”刘榭轻笑一声。
“朕自官渡举义，辗转天下十五载，所见所闻，沉沦于草野、埋没于乡间之才，何其多也！岂是‘凤毛麟角’四字可以轻轻掩盖？”
他不再与华歆进行无休止的辩论，霍然起身，朗声宣布：
“科举之制，朕意已决，绝无更改！首科定于五月举行，由尚书令诸葛亮总揽，吏部、礼部协办，务求公正严明，为国选才！”
《新汉演义·三擒许褚》：虎痴三擒见忠义，博望坡前初显威。太祖伴败弃粮诱，褚中陷坑首遭围。亲解缚赠西凉马，纵归曹营显仁辉。颍水夜袭千灯阵，二擒置酒话昔违。昆阳城下第三次，琴声悠扬解心扉。母书锦匣明大义，方知暗遣太医归。伏地泣拜真明主，铁卫终身不相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