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幽漓震惊地睁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缥缈城的历史可是能追溯到万年前!”
姜离轻耸香肩:“好巧,合欢宗的历史也差不多这么长。更巧的是,缥缈城传说由轩辕黄帝所建,专为其选妃,而合欢宗又恰巧信奉黄帝为开山祖师。”
“可……可是两宗的功法路数,明明截然不同……”苏幽漓的语气已经带上了些许动摇。
姜离端起茶杯,淡淡道:“合欢宗作为在双修之道探索了万余年的宗门,你觉得他们会只有一种双修功法吗?”
见苏幽漓似乎隐隐相信了,姜离又抛出一个更惊人的说法:“缥缈城之所以能被归为正道宗门,就是因为他们对外标榜,门内弟子只与认定的道侣行双修之事,讲究从一而终。但在两家尚未分家之前,这往往只是个精心编织的谎言。那些费尽心思才求娶到缥缈城女弟子的修士,或许确实有幸娶到身心纯洁的道侣,但恐怕也有相当一部分……娶到的是伪装成冰清玉洁模样的合欢宗妖女。”
n手车伪装成全新是吧?好惨的接盘侠。
陆听潮不由得对那些蒙在鼓里的修士生出一丝同情。
“所以,后来为什么会分家?你说是以前,那现在的缥缈城,是彻底从良了?”
姜离放下茶杯,娓娓道来:“曾经,合欢宗内部也确实存在着只与道侣双修的保守派系。但不知从何时起,那些崇尚肆意尽欢的激进派系逐渐壮大,并最终彻底占据了主流。正如某些风尘女子,自己身陷泥淖,便更见不得旁人干净。这些激进派系一旦登临高位,又怎会容忍宗门内还存在着一批冰清玉洁的弟子?”
“据说,整个合欢宗除了少数年纪尚小的弟子外,一度只有一个女子还保持着处子之身,那便是合欢宗的当代圣女。因为合欢宗核心教义信奉轩辕黄帝,圣女是侍神之人,除非辞去圣女之位嫁人,否则在位期间必须守身如玉。”
“剑皇城与合欢宗比邻而居,世代交好。彼时的那位圣女身具红尘姹体,其元阴乃是非同一般的补物。恰逢那一代的剑皇因故身受重创,道基濒临崩溃,为求活命,他向同盟的合欢宗宗主开口讨要圣女作为疗伤药引。而那位宗主,早已对圣女嫉妒入骨,当即应允,强迫她就范。”
苏幽漓听得屏住了呼吸,紧张地问道:“然后呢?”
姜离缓缓道:“那时,有一位剑客很喜欢听圣女的曲子,圣女被迫出嫁当日,那位剑客一人一剑,闯入戒备森严的婚礼现场。他先于万众瞩目之下,刺杀了重伤未愈的剑皇,当场成就真仙,随后将合欢宗宗主也斩于剑下。就在那场被鲜血染红的婚礼现场,他手持滴血的长剑,向泪眼朦胧的圣女求婚,两人就此拜堂成亲。”
苏幽漓长长舒了口气,庆幸道:“还好还好,总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位剑客和圣女,就是剑不凡与红尘道人吧?”
“纯爱万岁。”陆听潮听得微微颔首,随即目光意味深长地看向姜离,“所以,你讲这些,应该不只是闲聊八卦吧?”
姜离神色多了几分认真:“我听到一点风声,这次的花神秀流程将与以往大不相同,据说会由红尘道人亲自设计。”
陆听潮眸光微动,道侣刚刚陨落,自己也身受重创,国家还风雨飘摇,竟还有心情筹备花神秀?
他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有何见解?”
姜离微微前倾身体,露出一道诱人的沟壑:“我大胆猜测,红尘道人很有可能会根据她与剑不凡的那段过往来设计流程。金主资助参选者,毕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以红尘道人的心性,她应该更希望看到的,是剑客与美人的佳话。”
“原来如此,是为了纪念亡夫么……”苏幽漓喃喃道。
陆听潮若有所思,手指轻轻抚过腰间佩剑的剑柄:“所以你找的,并不是什么金主,而是能与你并肩作战的战友。”
姜离嫣然一笑,将自己的佩剑与陆听潮的相碰。
令人惊异的是,两把剑竟如同有灵性般,发出一阵细微而悦耳的嗡鸣,互相亲昵地蹭了蹭,仿佛久别重逢的故友。
陆听潮心中微微一愣。
按理说,轩辕黄帝的佩剑自然是那柄轩辕剑,但此刻并不在他手中。他现在的佩剑取自黄帝陵,本身是神兵利器的底子,但并无剑灵。是他依照陵中记载的蕴养轩辕剑的古法,将自己的龙气与剑意融合,日夜注入其中,试图为其养灵。
也就是说,此刻与姜离佩剑产生共鸣的,并非剑本身,而是他的人皇剑意。这个女人……
姜离将手按在高耸起伏的胸口,目光灼灼地看着陆听潮:“我的剑心告诉我,你是一位真正的剑客,性格上我们也很合得来,我们联手,一定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话音刚落,她话锋一转,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扯了扯陆听潮的衣袖:“啊,不过金主这部分也不是开玩笑的,参加花神秀的衣服首饰都好贵啊!我又没有存钱的习惯,所以——”
她拖长了语调,朝陆听潮眨了个风情万种的媚眼,“请包养我喽,我的战友~”
陆听潮不禁失笑,而旁边的苏幽漓早已垮起了小脸,这让陆听潮唇角更是抑制不住地上扬。
他收敛笑意,正色道:“既然你跟了我,自然保你衣食无忧。不过,这些关乎缥缈城核心的隐秘消息,你为何会如此清楚?”
连赵承煜这等皇子都不清楚的缥缈城秘辛,她却如数家珍?难道说……
红衣美人眼波流转,巧笑倩兮:“因为我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嘛。”
苏幽漓没有理会她的搪塞,一道细微的传音悄然落入陆听潮耳中:“陛下,姜姑娘知道这么多合欢宗与缥缈城的核心隐秘,本身也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言谈间还隐隐流露出对正道的不屑。你说……她会不会就是合欢宗的魔修,甚至,就是那位合欢宗圣女谢绛玖?”
陆听潮也觉得可能性不小,尤其是绝世天才这点也对得上号。
他当即上前一步,右手自然而然地搭上了姜离线条优美的香肩,直接问道:“你是合欢宗圣女谢绛玖吗?”
他一边凝神观察她的反应,一边通过右手感知其身体状况。
姜离对他的突然靠近和直球提问似乎毫不在意,语气平静无波:“我不是谢绛玖,信不信由你。”
无论是眼神还是身体的反应,都明确地告诉陆听潮,她没有说谎。
但对方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就让他感觉毫无破绽的女人,此刻没有露出破绽,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而且,他右手感知到的气血元阴之象明确显示,这个女人仍是处子之身。这一点,倒是与刚才她所说的“合欢宗圣女须守身如玉”的规矩对得上号。
所以,嫌疑依然不能完全排除。
陆听潮收回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好吧,就当是这样。”
“什么就叫‘就当是这样’?果然,你心里很希望我是那位合欢宗圣女吧?呵,男人。”
虽然是讥讽的话语,但谢绛玖眼神中非但没有怒意,反而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挑逗。
陆听潮看着她这般姿态,心中默默叹息。
即便不是合欢宗圣女,这女人八成也是个魔宗妖女啊……
姜离随手“啪”地一下拍掉陆听潮还搭在她肩上的手,美眸横了他一眼:“还有,不准随便揩我油。憋不住了就拿你的小侍卫发泄一下,我可不是那种一时半会儿就能轻易拿下的女人。”
苏幽漓顿时涨红了脸,急忙辩解:“你、你胡说什么!我不是他的女人!”
“是吗?”姜离拖长了语调,目光在苏幽漓羞愤的脸上转了一圈,娇媚地舔了舔红唇,“太过犹豫不前的话,小心被不知道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坏女人捷足先登哦?”
苏幽漓顿时炸毛,指着她:“你!你果然是合欢宗的妖女吧?!”
姜离只是笑而不语。
……
回到客栈房间后,姜离收敛了玩笑的神色,问道:“刚才的表演感觉如何?”
陆听潮沉吟片刻,客观评价:“很厉害,之前有个人跟我吹嘘,说她不去争花神之名只是因为不屑。现在我感觉她在吹牛,至少对上刚才独奏的那位,她要想胜过,把握不大。”
他猜到姜离所谓的转转,实则是在探查此次花神秀的主要竞争对手。而目前看来,威胁最大的便是那位独自演奏的女修。
那女子容貌已是绝佳,虽比白朔雪略逊半筹,但算上白朔雪那头显眼的白发,反而成了劣势。而在乐理和舞蹈上,此女都超过了白朔雪最初展现的水平,当然,经过这些时日的苦修,白朔雪在乐理上已隐隐有反超之势。
姜离轻笑道:“那女人叫月轮,是红尘道人的亲传弟子。如果你觉得你那位朋友面对她只是把握不大,那她确实不算吹牛,放在往届,一般都是一两届内就很有希望夺魁的热门。”
苏幽漓在一旁暗自腹诽:师尊果然是因为怕输了丢脸才不参加的吧……
陆听潮看向姜离:“这就是你认定的竞争对手?”
姜离却摇了摇头:“她只是我的参考对象,月轮是红尘道人座下最小的弟子,也是唯一一个没有拿到过花神之名的亲传。红尘道人的亲传弟子,往往参赛一次便能夺魁,每位都被视为无需质疑的夺冠最大热门。唯独月轮,在去年撞上了横空出世的蓝若雨,惨遭碾压。我至少要达到能够稳稳碾压月轮的水平,才仅仅是有去争夺花神的底气。”
陆听潮微微挑眉,一个大概率能赢白朔雪的对手,姜离却认为必须能碾压对方,才只是有争冠的底气?
“你是得到了什么内幕消息吗?今年还有什么更强的夺冠热门?”
姜离又是笑而不语。
陆听潮也不恼,反而生出了几分期待:“既然如此,那就让我看看,你准备用什么来应对这些强敌吧。”
姜离微微一笑,并未使用任何乐器。
她清了清嗓子,随即,一段空灵的歌声便从她唇间流淌而出:
“英勇的魂灵归于故土……
……你们的姓名刻于山峦,
……血染的战旗永不倾覆……”
她的歌声没有过多的技巧炫示,却蕴含着一种深沉的力量,仿佛一位王者站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抚慰着无法归乡的亡魂,赞颂着他们的牺牲。但在这份庄重与赞颂之下,却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极淡的忧伤。
那不是撕心裂肺的悲痛,更像是一种不能沉湎于悲伤的克制,又或是已经见证了太多牺牲后,隐于心底的一丝麻木。
一曲终了,陆听潮沉默了片刻。他通过应天的馈赠理解了歌词的含义,但这语言本身让他好奇。
“这首歌用的是哪地的语言?”
“是南洲那边一个古老部族的语言。”姜离答道。
“南洲?你是南洲人?”陆听潮有些意外,仔细打量着她高挑的身材和明艳大方的五官,“等等……你不会是有古族血统吧?”
姜离坦然道:“我是古族与人族的混血,不过我不是南洲人,我生长于中洲。”
“那为什么会唱南洲的歌?”
“因为我这次参选花神的人设,就是来自遥远南方的女王啊!”姜离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陆听潮:“……”
苏幽漓有些迟疑地开口:“这样弄虚作假,真的好吗?”
姜离无所谓地耸耸肩:“不被发现不就好了?之所以选择南洲,就是因为中洲与那边交流甚少,没人能拆穿我。现在,只要有个靠谱的金主在背后赞助我,别让我轻易露馅就行。”
苏幽漓质疑道:“可是,昨晚芳华阁的人知道你兜里没钱……”
姜离理直气壮:“那就说他们是造谣,是竞争对手故意泼脏水。反正花神秀期间,参选者之间互相抹黑早就是司空见惯的事了,旁人也只会选择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真相。”
苏幽漓再次无语:“……”
陆听潮沉吟片刻,开口道:“我觉得,你不要直接宣称自己的身份,那样太刻意,而是要显得神秘些。我可以安排一些人,在暗中散布关于你神秘南方女王身份的流言,而你对这些悄然掀起的议论始终保持沉默,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一副超然物外的样子,这样效果会更好。”
姜离眼睛顿时一亮,激动地抓住陆听潮的手臂:“有道理!我们果然是天作之合!”
苏幽漓在一旁幽幽地飘来一句:“我看是一丘之貉……”
姜离又追问道:“先别说那些,你还没告诉我,我刚才唱得到底怎么样?”
陆听潮看着她期待的眼神,认真说道:“单论演唱技巧和乐理驾驭,与月轮相比还有些差距。不过……我很喜欢。”
这首歌在纯粹的技术层面,大约相当于白朔雪的初始水平,但陆听潮的很喜欢也绝非客套。
那其中蕴含的感情虽然表现得极为含蓄轻淡,但投入的情感却异常真挚。更重要的是,这首歌的意境莫名地触动了他,让他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共鸣,这或许是他降临此世以来,听到过的最契合他心意的歌曲。
姜离听了他的评价,只是语气平静地说道:“是嘛,这首歌是我取材自我等人族先祖,炎黄二帝当年悼念麾下牺牲将士时的心境所创。你能喜欢,就好。”
陆听潮闻言,陷入了长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