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幽漓,或者说,此刻正操控着这具身躯的应天,神色平静地坐起身来,软被从肩头滑落也毫不在意,淡然道:“是我。”
陆听潮望着那双流转着威严金芒的瞳孔,疑惑道:“你怎么会附在苏幽漓身上?”
应天语气平淡地解释道:“她是罕见的神媒体质,天生适合承载神灵之力,是绝佳的神降容器。这对能自由下凡的天庭仙神意义不大,但对另一类存在来说,却是梦寐以求的媒介。”
陆听潮眉头一皱:“你是说……那些无法亲身降临始源界的域外邪神?”
“不错。”应天微微颔首,“你还记得你第一次用来打造神器的特质吗?那便是极乐教主暗中植入苏幽泠体内的赐福。若非我及早察觉,待你日后与她阴阳交合之时,极乐教主便可借此临时顶替她的身份,通过交融将你彻底污染。”
应天直白无比的话语,让陆听潮难以忽视她此刻的状态。
尽管眼前是苏幽漓的身体,但四舍五入,应天也算是与他坦诚相待了。
可她就这样随意地侧卧着,对几乎完全展露的娇躯毫不在意,任由凝脂般的肌肤在月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
同一具身体,在不同灵魂驱使下气质截然不同。
苏幽漓是惹人怜惜的落难侠女,而应天却像一位慵懒傲慢的女王,正漫不经心地审视着她的面首。她眉宇间不见半分羞怯,那份高高在上的姿态,反而更挑动着男人的征服欲。
陆听潮想起应天曾允诺日后与他共浴,此刻他几乎能想象出那番景象,无非是将眼前这具略显青涩的少女身躯换作她本人更丰腴曼妙的玉体,而神情,想必也是这般浑不在意的模样。
就像现在,她也是用这种毫不在意的语气继续说道:“所以,我提前在苏幽漓体内注入了一缕分神,断了极乐教主的门路。本想懒得搭理你的,但你这庸医的手法实在不堪入目,若留下病根,日后也是麻烦。”
说着,她随手扯开陆听潮费劲缠好的绷带,纤纤玉指在苏幽漓的肋部轻轻按压推拿,“要这样,才算是接好。”
苏幽漓受伤的位置本就尴尬,应天那看似专业的操作,在陆听潮眼中,乍一看有那么几分像是在搔首弄姿的撩拨意味。
不,不用怀疑。
应天是何等存在?她若真要正骨疗伤,何须如此亲手摆弄?
陆听潮没什么情调地直接拆穿道:“应天,你想勾引我,也没必要借用苏幽漓的身体吧?这对她是不是不太尊重?”
应天歪了歪头,指尖轻轻划过苏幽漓的锁骨,反问道:“难道我不这样,你就会放过苏幽漓吗?”
不等陆听潮回答,她便继续语气笃定地说道:“从你苏醒后第一眼看到她时,就盯上人家了吧?只要条件允许,你对自己的心愿,一向很诚实。”
陆听潮心想,以这个世界的设定来看,他毕竟是祈愿之神,在满足他人的愿望前,优先实现自己的愿望,很合理。
他转而问出心中另一个疑惑:“白朔雪也是,苏幽漓也是……你似乎毫不介意我身边有别的女人?你就真的一点也不会吃醋?”
应天冷冷瞥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吃醋?我为什么要吃醋?你知道我是你第多少号女人吗?”
陆听潮:“……不知道。”
应天语气复杂地说道:“我也不知道。”
陆听潮:“……”
“你是最早苏醒的创世神魂,在古神中也是相当古老的那一批,身为执掌阴阳权柄之神,天晓得你当年有过多少露水情缘。曾经你还打着双修提升实力的幌子,登临天帝后,可是彻底不装了。”
她抬起眼帘,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不会以为御女三千只是个虚指吧?”
陆听潮:“……”
敢情轩辕黄帝是个wrq,所以在应天眼中多一个少一个是一点影响都没有。
嗯,黄帝的锅,关我屁事。
应天没理会他尴尬的沉默,开始慢条斯理地为苏幽漓穿着衣物。
她的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完全不在意这具曼妙玉体正被陆听潮尽收眼底。
纤长手指勾起那件素白的小衣,轻轻展开,再坦然自若地为苏幽漓穿上,那旁若无人的姿态,反倒让一旁观看的陆听潮有些耳根发热。
应天一边漫不经心地系着衣带,一边随口问道:“见过青龙了,感觉如何?”
陆听潮收敛心神,沉吟片刻后说道:“如你所说,是个老好人,善神中的善神,对我也是真的充满善意,不过……他对我有所保留。”
青龙拒绝他的出山请求时,理由是私事缠身,却不告诉他是什么私事,就已经让陆听潮起疑了。
之后的交谈,更是让陆听潮觉得青龙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所以,他保留的是什么?”
“你问我?我问谁?我又不是全知全能,怎么可能一切尽在掌握。”
应天抬眸扫了他一眼,手下动作未停,伸直苏幽漓修长匀称的玉腿,不紧不慢地为她套上黑色丝质罗袜,让那薄薄的黑纱完美贴合着腿部的曲线。
“我让你来,只是为了让你蹭一份旧友的接济,至于要请青龙帮忙,那是你自己的想法,我从一开始就说了,能不能把人带回来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她继续为另一条腿穿袜,动作流畅自然,“他连相伴数万年的挚友都不愿明言,又怎会向我这个决裂八千年的仇敌吐露实情?”
闻言,陆听潮陷入沉思,而此时应天已经将外衫轻轻拢起,遮住了所有风光。她系好最后一根衣带,整个人顿时又恢复了端庄典雅的气质。
穿戴整齐的应天在陆听潮脸上摸了一把,随后扬长而去,留下一句:“我去找青龙谈谈,你把床暖好等我。”
陆听潮:“???”
应天的动作太过自然流畅,以至于这出油腻女总裁揩油小白脸的戏码落幕之后,陆听潮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是被调戏了?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应天……
……
皓月清辉洒落山巅,一位身形高大,仙风道骨的老者正仰观星象,神情莫测。
轻盈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
一道窈窕身影缓步而来,声音清冷如霜:“可是在数那些消失的星辰?那是戮天与不朽交锋的痕迹。”
青龙长叹一声:“这就是永恒的风景吗?神境与之相比,是何等渺小。”
神情淡漠的少女平淡说道:“怎么,后悔了?有不止一次踏入永恒的机会,你却一次次放手,任由我们这些昔日的晚辈,将你远远甩在身后。”
青龙摇了摇头,月光在他苍老的容颜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永恒非我所求,白送我自然最好,没有也无伤大雅,至于被晚辈超越……虚名而已,何足挂心。”
“说得也是,你若真在意强弱胜负,当年也不会将已触手可及的永恒之路,拱手让人。”
应天轻哼一声,当年这件事对她世界观的冲击太大了,她拼死拼活试图追求的境界,却有人能毫不在意地轻易舍去。
正因如此,当白朔雪推测青龙道心受创,是因后悔让出永恒,又难堪被后辈超越时,应天当时就一个板栗敲过去:“你当是你呢?”
白朔雪的道心受损,本质是极乐教主开的好头。
一直被她当成废物小姨的极乐,摇身一变成了永恒,用的还是物质晋升这种最有含金量的方式,让白朔雪借口都不好找,只能一口咬定是运气。
由于早年修习最强之道的副作用,白朔雪的性格被刻意养成的要强,路没走通,道心倒是养成了,结果先是被极乐教主一刺激,之后又是接二连三的各种打击。
最终白朔雪深切地认识到,自己似乎大概可能确实是个废物。
谁知摆烂一时起,刹那天地宽,连道伤都在逐渐愈合了……
应天冷哼一声:“道心破损而状态受创的后天神灵见多了,先天神灵能沦落到这种地步,还真是第一次见。”
青青龙脸上无悲无喜:“不必出言相激,我没有那种廉耻心。”
应天将手中一枚锦盒抛给青龙,“帮我带两个小孩,这是报酬。”
青龙顿时绷不住了,他自然清楚应天口中的那两个小孩指的是谁,只是应天当初喊轩辕一口一声父神大人,现在毫不敬畏地管人家叫小孩。
应天,你简直倒反天罡!
他打开锦盒,微微一怔:“这作为报酬未免有点太多了。”
应天淡淡道:“我是龙族始祖,而你是龙族原型,是我少有承认的长辈。换成其他神灵,我早就让你自生自灭了。”
青龙缓缓摇头:“这对我没有用。”
“连自救都放弃了,我看你就是存心寻死。”
少女美眸微眯,“我原以为你是缺乏可信之人,才不愿吐露道心因何受创。如今我将这世上最知你底细的老东西带来,你仍不肯坦言。”
她向前一步,月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形:“你的道伤绝对是日积月累的结果,即便他现在记忆全失,可当年定然对你的情况了如指掌。究竟是何事,连他这个曾经的知情者,你都不愿重新告知?”
青龙长叹道:“不必再试了,我是最早执掌生命的大神,自然明白何为生死有命。既然我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那我也不会试图强行扭转命数。”
“你解释太多,反而像是掩饰。”应天转身欲走,留下一句诛心之言,“我只能认为,那是你绝对难以启齿的黑历史。”
说完,不等青龙回应,她便扬长而去。
月光下,那道窈窕身影渐行渐远,只留青龙一人在山巅独自叹息。
……
应天推门回到房中,发现陆听潮竟真的躺在被窝里暖床,唇角微扬:“你这是已经准备好要做我的面首了?”
陆听潮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这是我的床,我不睡这睡哪。”
他侧头看向应天,“问出什么了吗?”
“老东西嘴硬得很。”
应天轻描淡写地带过,只将青龙存在不愿启齿的黑历史之事告知陆听潮,随后说道:“真相或许能在试炼中窥见一二,你留心观察。”
陆听潮无奈道:“我早在试炼中被淘汰了。”
“你现在真笨,观察其他人不就行了。”
应天轻嗤一声,纤指指向自己的方向,“比如苏幽漓,她才刚踏入青云县,针对她的试炼还要过些日子才会开启。”
她走到床边,继续道:“对了,苏幽漓身上有我的一缕分神,试炼的认知屏蔽对她无效,连带着她周围其他人,也会逐渐恢复一定逻辑。而她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你记得不要露馅。”
说完,应天直接掀开被窝钻了进去,温热的娇躯顿时贴近陆听潮。
“不是,你干嘛?”陆听潮惊讶道。
“睡觉啊。”应天理所当然地回答,“你床都暖好了。”
陆听潮挑眉:“高高在上的女帝陛下想和我睡觉的话,我自然乐意之至,可这是苏幽漓的身体。”
“我为何要陪你睡?需要休息的是苏幽漓,但她又不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为了让她休息把你赶下床?”
应天斜睨着陆听潮,“还是说,你如此道貌岸然,愿意主动让出床?”
见她眼神中明晃晃写着“虚伪”二字,陆听潮也不再假惺惺地推辞:“不管了,我也困了。”
少女身上的幽香淡淡传来,陆听潮想到那位高傲的天帝,此刻某种意义上正与他同床共枕,心头不禁有些躁动。
就在这时,身旁传来平静的话音:“我走了。”
话音刚落,苏幽漓的吐息声就变得轻柔平缓,像是操纵者离去后,原主在昏迷状态下的自然吐息,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陆听潮也没有纠结,与白朔雪相处一月后,他早已不是会因这种声音而难以入眠的青涩少年了。
他很快也跟着沉沉睡去,只是他不知道,在他入睡后,背对着他的少女突然睁开眼眸。
那双眼中依然流转着神性的金色光芒,少女唇边勾起一丝狡黠的笑意。
……
晨曦微露,薄雾轻笼,院中的草木还挂着晶莹的露珠。
“啊——”
少女的惊呼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被一脚踢下床的陆听潮骤然惊醒,抬眼就看见床上的苏幽漓紧紧裹着被子,昨夜被打落的长剑不知何时已飞回她手中,正颤巍巍指着他:
“登徒子!”苏幽漓俏脸含霜,“你昨晚对我做了什么?”
陆听潮揉着腰起身,镇定道:“昨夜姑娘伤重昏迷,在下不得已才为你疗伤,事急从权,还望见谅。”
苏幽漓稍一运息,察觉断骨已然初步愈合,明白男人对他做了什么,顿时面颊绯红。
她轻咬银牙:“如果只是这样,我自然懂得事急从权的道理,江湖儿女,何拘小节。可你为何要与我同床共枕,坏我清白?”
陆听潮面不改色地扯谎:“是在下昨晚起夜,又因疗伤熬得太晚过于困倦,回来时迷迷糊糊,忘了床上还有人。若姑娘觉得冒犯,但请责罚。”
苏幽漓在男人脸上看不出一丝心虚,那神色坦然、语气诚恳的模样让她信了这番说辞,又见自身衣着整齐,心下稍安。
她掀开被子起身,盈盈一礼,“是我错怪公子了,还望公子……”
话说到一半,苏幽漓突然顿住,目光落在自己腿上纤薄如雾的黑色丝织物上。
陆听潮心里咯噔一声。
苏幽漓语气幽幽,“我昨晚可没有穿这个,为何它会出现在我腿上?”
她美眸微眯,“不,应该问,公子为何会有此物?可别告诉我,深山老林,三更半夜,你还能买到这等唯有乾国上等商铺才售卖的衣着。”
陆听潮:“……”
应天,你坑我!
苏幽漓剑锋再度扬起,颤声问道:“你,可有何话说!”
陆听潮双手一摊,闭目叹息:“再无话说,请速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