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淡然道:“你自己的烂摊子自己收拾。大神之间的博弈,很多时候就是围绕猜测和隐藏最初权柄展开的,祈愿权柄算是比较容易针对的一种,要是暴露给敌人,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你不算我的敌人喽?
“那日后你我战斗的时候,你不会朝这个方向下手吧?”
应天冷笑一声,“上古时期的神话,是由我这个最终胜利者书写的。我要是想,完全可以把你写得罄竹难书,让你一复活就在万民的唾骂声中羞愧自尽。”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过……”应天用极其平淡的语气,说出了调皮的话,“说不定等我大势已去,顾不上什么风度的时候,就会这么做了。”
实际上,她确实动过这念头,把应龙写成轩辕黄帝唯一的爱侣,让全天下人磕他们这对cp。不过刚写完初稿,她就当成黑历史撕掉了。
她的自尊不允许她这么做,也不允许他的人格被这样动摇,她要夺取的,是真正的他。
陆听潮也知道应天是在调侃他,便配合着说:“那怎么办?我这不是没得玩了?”
“你也可以猜我的最初权柄啊。”
声音从高处落下,陆听潮下意识仰头,目光所及,呼吸不由一滞。
应天不知何时离开水面,正伏在三米高的墙头,微微探出上半身,垂眸望着他。
湿漉漉的长发贴着肩颈,水珠沿着她光滑的肌肤不断滚落,几滴瑶池圣水从她下颌滴下,正落在陆听潮仰起的脸上。
她俯身时,白雪皑皑的天山近在咫尺,初融的雪水沿着高耸山脉流淌,从陆听潮仰视的角度,几乎能将那惊心动魄的弧度尽收眼底。
“我会适当露出破绽,任你探寻。”她又俯低几分,几乎要露出天山真面目,“但能否看破,就看你的本事了。”
“别让我失望啊,陆听潮。”
……
实际上,最初权柄哪有那么容易猜透。
轩辕在失去记忆后,没有足够的时间与线索,也难以摸索出自己权柄的真面目。
应天甚至暗自怀疑,轩辕让她知道自己权柄的真面目,就是算到了会落入魔掌,为了不暴露最初权柄删去记忆,让她日后再告知失忆的自己。
父神,一万年了,现在的局面是否还在你的预料之中?我又是否违背了你的期待……
下方的男人微微一怔,抬头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陆听潮啊。”她若无其事地拨开黏在锁骨上的湿发,“这不是你新取的名字吗?不过在你那么多名号里,我还是更喜欢姬轩辕。”
因为,只有在轩辕的故事中有她……
“不过我想,你应该不会留恋那段没有记忆的过往,更希望我叫你现在的名字。”
“你还挺懂我嘛。”陆听潮笑了笑,转而问道,“那你呢?希望我怎么称呼你?”
听到这个问题,应天罕见地陷入沉思,随后仿佛征求意见般有些试探地问道:“叫我……陛下?”
见陆听潮面露犹豫,她立刻斩钉截铁地补充道:“叫我陛下,不然我这就回水里去。”
说着,她作势就要从墙头缩回去。
“行行行,女帝陛下,总可以了吧?”陆听潮只好妥协。
闻言,女帝冰封般的容颜瞬间融开一丝笑意,原本缩回去的身子,反而变本加厉地探出更多。
甚至因动作过猛,引得地动山摇,波光潋滟,陆听潮甚至惊鸿一瞥地窥见了点不该看到的风景,虽转瞬即逝,却已惊心动魄。
他一时间心神俱颤,以应天的境界,这种失误只可能是故意的,就为了奖励这一声“陛下”?
他脑海中不断回放方才那抹乍现的风光,仅存的理智让他分析得出,自己之前的猜测没错。
应天过去果然是处于绝对下位的地位,陛下这种称呼让她下意识地感到有些僭越,甚至糊涂到想征求他的同意,又不惜用这种手段贿赂。
而她如此执着于这个称呼,无非是想说服自己,如今她理应占据上位。
她从前,到底是有多卑微?不是号称战无不胜的最强战神吗?
陆听潮胆子上涌,忍不住试探道:“我今天听到一种说法,说你以前是我的……那个,玩物,有这回事吗?”
应天歪了歪头,水珠从发梢滴落,“非要说的话,也算玩物吧。”
“啊?”
“不过……和你想象的恐怕不是一回事。”她轻蔑一笑,仿佛看穿了他脑中的香艳画面。
“我是后天神灵,鲜少有人知道,我其实是妖族,还是天地间的第一只妖,毕竟,和我同时代的妖族已经死得差不多了。但我最初,不是什么奇珍异兽,仅仅是条连寻常孩童都能随手打死的水蛇而已。”
陆听潮一时没明白应天为何突然说起这段逆袭成神的往事,不过从一条普通水蛇成长为一代天帝,确实堪称传奇。
可应天话锋突然一转:“在我刚满月时,咬中了一个男人的鱼钩。那人张着嘴做势要吞了我,我只能本能地祈求想要活下来……”
被女帝用幽怨的目光注视着,陆听潮没来由地一阵心虚。
难怪她刚才语气那么复杂,敢情她就是当年的受害者……
嗯,黄帝的锅,关我屁事。
应天继续说道:“虽然你本意只是吓唬我,但我如此年幼时被鱼钩刺穿嘴巴,不管的话基本也活不下去了,这显然不算实现活下去的愿望。所以,你把我养在身边,又因为你比较喜欢玩蛇,久而久之我就成了你的宠物。嗯,宠物也算玩物吧。”
陆听潮暗自嘀咕:宠物也不比玩物好听多少吧,真亏应天敢说出这种往事啊……
应天仿佛看透他的心思,正色道:“我不会否定自己的来时路。”
她抬手轻抚墙沿,水珠顺着手臂滑落:“水蛇天生灵智低下,悟道成神本应注定与我无缘。成为你的宠物,才是我辉煌一生最重要的开端。”
陆听潮仰望着墙头晃动的天山,感慨道:“这就是你如今待我好的原因吧。”
“没有你,像路边野蛇一样死去才是我本该有的结局。”
应天声音陡然转冷,“但没有我,你也不可能会是上古神战的胜利者,你的恩情我早已还清,现在我们互不相欠。过去软弱的我已经死了,如今,我才是至高的天帝。”
陆听潮却暗自思忖,你帮我,我帮你,这般往来从来不会两清,只会让羁绊越发深刻。可以看出黄帝在应天心中好感度绝对不低,那他们后来为何会反目?
“我们之间……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不想说。”应天的声音骤然冷了下去,“你日后问别人吧。”
话音未落,墙头的身影已然消失,只留下落入水面的水声。
陆听潮察觉她情绪有变,打诨道:“不是说好了叫陛下就有的看吗?陛下?陛下?”
墙那边传来一声轻哼:“你以为我让你过来是为了什么?两边的水是相通的,也算天帝与天妃的鸳鸯浴。你是看舒服了,我身上的锁链还没解呢。”
……
随后,两人又谈了些正事。关于四神教,应天只淡淡道四神之事由天庭处理,不必他费心。
而陆听潮提出释放青龙的请求,应天也爽快答应,但附加条件是,青龙不得参与国与国之间的征伐。果然,她始终抱着斗蛐蛐的心态,一边倒的局面并非她所乐见。
此外,还有一个奇怪的要求,她让陆听潮一个月后再动身,还说,能否把青龙带回来,看他自己的本事。
陆听潮虽不明白,也只能认为这位女帝陛下另有深意。
正说话间,他听到一阵哗啦的水声,似是有人涉水,清澈的涟漪声在寂静的瑶池中格外清晰。
“你锁链解开了?”陆听潮下意识问道。
“没,是我侍女过来服侍了。”应天的声音依旧平静,却仿佛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慵懒,“她是哑巴,你不用管。”
原来天宫之中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啊……
当初伐天联军攻上来时,偌大的天宫空寂无人,陆听潮还以为这里是应天独居之处。
随即,传来细密的水流声,像是有人用手捧起温水,轻轻浇淋在肌肤上,伴随着若有若无的擦拭声,水珠滚落,偶尔响起几不可闻的指尖触碰身体的细微动静。
若是刚才,陆听潮还会心猿意马,现在他阈值高了。
说到青龙,应天冷笑一声:“你是不是打着等老部下投效的主意,那我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吧,天神之中流传着一个谣言,食用创世神魂的血肉,可令修为暴涨,成就大神乃至有望触及永恒。”
我是唐僧吗?!
陆听潮一时汗流浃背,但他立刻抓住关键:“你说这是谣言?”
“修为大涨自是假的,能斩杀创世神魂的本就只有大神,不过是先射箭再画靶罢了。但谣言也非全属空穴来风,蚩尤斩杀睚眦,生啖其肉,霸下亡于冥河,成就冥帝,每一尊永恒至尊的诞生,都能找到创世神魂的影子,这才是谣言愈演愈烈的根源。”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些许难以捉摸的意味:“至于我,靠的是你当年喂我的一滴血,至于旁人会猜测你喂我的是什么……那就不好说了。”
陆听潮感觉女帝在开车,但他没有证据。
“所以,我的血肉真的和永恒之境有关?”
应天的语气里透出几分玩味的笑意:“小心些哦,说不定有人嘴上说着要帮你,心里想的却是如何将你吃干抹净。”
“嗯,让我想想……”她仿佛在认真盘算,“若论嫌疑,四圣中的白虎最值得留意,上古的大神中有些已经尝过滋味,没吃过的也或多或少对你抱有尊敬。但她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新生代天神,对你毫无敬畏之心,嘛,当年的新生代,这么多年下来也已经是老东西了。”
突然,啪的一声脆响从墙后传来,在氤氲水汽中显得格外清晰。
陆听潮听得清清楚楚,那声音饱满响亮,像是拍在了极富肉感的丰腴之处,光是听着声响,就能想象到那被打之处是如何的圆润挺翘,甚至能在脑中勾勒出波浪般的轻微震颤。
“怎么回事?”他下意识问道。
应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愠怒:“这小侍女平日被我娇惯坏了,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一时没忍住,小施惩戒。”
话音未落,又是接连几声“啪啪”脆响,一声声格外响亮,节奏分明。
陆听潮几乎能在脑中勾勒出那侍女伏在应天膝上,身后饱满起伏被拍打得微微颤动的画面。
但听着听着,他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
后面的击打声,似乎与第一声在质感上略有不同,就算力度有变化,但以他丰富的经验,能从声音里分辨出,此刻受责之处,似乎肉度不比之前。
不对!他就打过一次苏幽漓,哪来的丰富经验?
陆听潮只当是泡在瑶池里时间久了,血气涌动,有些胡思乱想,便没深究,出于客套劝道:“她既然已是哑巴,也算可怜了,稍作惩戒就好,何必动气。”
说完他猛然意识到不对,天庭之中,怎会有先天残疾的哑巴?
应天怒气未消,冷声道:“就是因为她从前口无遮拦,我才封了她的声音。你知道她刚才在心里想什么吗?她说你不过是仗着那点旧恩,挟恩图报,根本配不上我。”
陆听潮闻言,立刻改口:“打得好!区区奴婢,也敢妄议主子,是该好好管教!继续打!千万不要姑息!”
……
在陆听潮的怂恿下,这场惩戒持续了不短的时间。
饶有兴致地听了一会儿这别具一格的安塞腰鼓后,他才被送回了祖庙。
白光一闪,他已赤身立于殿中,白朔雪闻声看去,目光触及他毫无遮掩的身躯,脸颊微不可察地一热,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去。
陆听潮脸皮颇厚,泰然自若地拾起衣物穿戴,随口问道:“爱妃方才不是坐着翻阅乐谱么,怎么不看了?”
白朔雪轻轻“啧”了一声,语气有些微妙:“坐久了,有些不舒坦,暂且不想坐了。”
陆听潮:“???”
修仙之人也会坐累?
他虽觉有些奇怪,却也没多想,一边整理衣衫,一边将方才与应天商议的关于四神教交由天庭处理,以及释放青龙等事宜告知了白朔雪。
白朔雪点了点头:“有天庭介入自是稳妥,不过为防万一,还是让臣妾陪世子殿下去演武场操练一番吧。臣妾可传授些实用武技,日后若遇险情,殿下也能多些自保之力。”
陆听潮想到堆积如山的政务,本能地感到头疼,但作为一个刚刚踏入超凡世界的男人,白朔雪这个提议的诱惑力实在太大。
来自权柄的功法都是自动掌握,总觉着缺了实感。唯有真刀真枪地交手,才能让他切实体会到自己拥有的力量,感受到自己真正立足于此方天地。
政务……稍微放一放,应该问题不大吧?
“好!便依爱妃所言!”陆听潮兴致勃勃,当先朝演武场走去。
白朔雪则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趁他转身,悄悄伸手揉了揉自己身后那圆润的弧线,用极低的声音嘟囔道:
“我堂堂军神想帮你速通还不领情,反要敲打我……那个老妖婆更是,编个由头来治我,真是一对……哼,奸夫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