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雨觉得天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可要说楚严是专门给自己送书的他又实在想不通,因为这事没道理啊?
罗雨正奇怪呢,楚严偷偷瞄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这东西虽然不值什么钱却都是孤本,放在书斋中充充门面还是没问题的。某虽是一个粗人,但却羡慕各位的博学多才,几位一会儿不管是吟诗作对还是做些什么,只要能得到大家一致称赞我这几本书便送于他。”
几个秀才相互看看,中国人历来就有收藏的习惯,像起居注这种记录皇帝生活细节的东西(虽然是前朝的,当然是前朝的,当朝的谁敢收藏那都不是流放岭南能解决的)那真是可以传世的。
首先说是相由心生,另外看黄胜对楚严的态度这位肯定就不是个好说话的主,但今天他表现的却很斯文很守规矩没有喧宾夺主。
几句话说完楚严从脚下拎起一个布包放在了窗框上。
……
黄胜招待同学是在一个临水的阁中,后面就是山墙左右是小道,对面是湖水、假山还一个更大的平台,两个侍女就在那边弹着琵琶和古筝。
楚严说完就安静下来,黄胜重新成为了聚会的主角。
稍后,仆人就把菜肴一一端上,菜品不多,八道菜突出一个“鲜”和“雅”。
竹荪、河豚、刀鱼、樱桃、糯米糕、烤鸭、蟹粉狮子头还有放在雕花小南瓜里蒸的虾仁……罗雨这个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肯定写不了《红楼梦》,自己太俗甚至都搞不定那些大雅的菜名。
意识到自己的短板,罗雨突然就觉得索然无味,呃,是对参与活动失去了兴趣,对吃他还是很有兴趣的。
楚严真的就当起了观众,也不插话只是笑眯眯的看着,秀才们放松下来开始行酒令。秀才们当然不会“哥俩好啊六六六啊”,他们行的是“雅令”,对对联、猜诗谜、拆字令等,考验才思敏捷。
两名干净利落、知书达理的书童在旁伺候,他们动作轻柔,熟知礼仪,会在需要时斟酒、磨墨、铺纸,但绝不会打扰主客们的雅兴。
今天的酒除了黄酒还有黄家自酿的梅子酒、桂花酒好喝的一比。
等玩了两圈,大家都看出来罗雨明显兴趣缺缺了,因为能写出“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出过“烟锁池塘柳”这样绝对的他,作的诗出的对子都是水准以下的。
罗雨看起来毫就无争胜之心,他的注意力更多是在听对面弹奏的乐曲吃桌上的美味,稍微有点难度的题目他甚至装都不装直接放弃,选择喝罚酒。
诗会多了,总有人有心不在焉的时候,这个秀才们都理解也不以为意,但楚严不行啊。楚严现在心急如焚啊。
中午还在值日房吃饭突然就被大太监马鸣召见了,说是要交给他一件重要的事,就是要参加今天下午这场聚会并且把这几本书不着痕迹的交到罗雨手上。
至于要这么干的原因以马鸣的身份又怎么会跟他解释,人家只是淡淡的说:办成了重重有赏办砸了脑袋搬家,然后就让他走了。
马鸣说要他脑袋搬家的时候语气根本没有任何波动,虽然这是明初,太监们不可能拥有十常侍那样的权柄。
楚严清楚别看他在其他地方也是牛逼哄哄的,但在马鸣这样的大太监眼里他就是只蚂蚁。
虽然要面对死亡威胁,楚严倒是不怎么慌。
给人送东西嘛,即使是不声不响的给人送东西,这样的事他也经常干。
但今天,罗雨不积极他还不能硬塞,楚严表面上依旧淡然但其实后背已经被冷汗溻透了。
眼看酒宴一分一秒结束,楚严觉得自己的脑袋越来越重,脖子越来越脆弱。
“咳咳”存在感不怎么高的楚严突然咳嗽了两声打断了秀才们的酒令,“这位罗雨罗秀才如果我没记错就是写了《狄公案》和《倩女幽魂》的那位烟波客吧。”
生死攸关啊,虽然有把握但楚严多多少少还是做了些准备的。
来了!
罗雨微微一笑,一拱手,“拙作,不值一提,正是在下。”
楚严也连忙拱手还礼,笑道,“久闻罗公子才思敏捷,而且你写的那些我还真都看过,不仅我看过我们当值的弟兄就没有没看过的。
听了你们行了这么长时间的酒令,我倒是有个建议,罗公子是话本名家下次轮到他了不妨让他讲个故事。”
诶?本来还怕这个姐夫砸场子的黄胜眼前一亮,什么张怀民、汪伦、岑夫子、丹丘生一个个躺赢的名字瞬间就充斥了黄胜的脑海。
黄胜:娘诶,要是罗雨现场搞个能流传几十世的佳作,那我必须找人给书做个序把我宴请他的事写在头里。
激动的不只是黄胜一个。
其他书生包括以前请过罗雨的宋康也是既激动又后悔。
激动的是今天自己也在,即使不能搭个顺风车名垂千古起码听完故事自己可以去别的地方讲,也能藉此当一回中心人物。
后悔的是,自己请罗雨吃饭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出这样的点子呢。
“好好好,就这么定了。”“哈哈,今天咱们有福了。”“对,既饱了口福又要饱耳福。”“罗兄,楚兄的提议你觉得如何。”“你还问什么,罗兄当然是愿意了。”
黄胜一招手,“你们干嘛呢,还不快把罗相公的酒斟满。”
吃吃喝喝,不觉日已西斜,临水的阁里突然添了几分荒凉,罗雨眼珠一转已经有了计议他身边的宋康总是吹嘘自己胆大今天正好吓吓他。
罗雨笑笑,“好,如果再轮到我我就不罚酒了,我给大家讲个故事。”
有了动力,酒令突然加快,很快又轮到了罗雨。
罗雨笑笑,“好,那我就给大家讲个故事。故事是真的我有一个朋友姓翁。
他跟我说有一回夏天午睡,他朦朦胧胧就看见一个女子掀帘进屋,头上裹着白布穿着丧服,向他就过来了。
老翁假装睡着想看看她要干什么,结果那个女子提起衣裙走上床就压在老翁的肚子上,老翁感觉身体越来越重。”
鬼压床嘛,秀才们还有楚严也包括在一边伺候的书童和侍女都屏气凝神的听着。
罗雨停了一下看看众人继续说道,“老翁心里虽然什么都明白,但想举手,手如被捆绑;想抬脚,脚无力不能动。急得想呼喊求救,又苦于喊不出声来。
接着,女子用嘴去嗅他的脸,腮、鼻、眉、额,都嗅了一遍。然后伸手就来掐他的脖子,老翁急了拼命张开嘴一口咬住女人的手,等他醒过来嘴里还叼着一块腥臭的腐肉。”
“然后呢?”宋康颤抖着问罗雨。
罗雨面色凝重,“老翁马上请来了道士,道士说那女鬼还躲在家中,要把所有人都集中起来检查。”
阁中所有人都紧张的盯着罗雨准备听一个结果。
罗雨咳嗽一声,“可是仔细查了三遍,府中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手上有伤的。”
宋康不自觉的拽住罗雨的胳膊,“然后呢?”
罗雨阴阴一笑,“然后那道士就对着老翁说道:你,看,看,我,的,手!”
“啊!!!!!”宋康直接吓尿了。
半响后,众人才明白罗雨不过是开了个玩笑。
……
马鸣自然是不敢跟帝后开这种玩笑的,平铺直叙把下午的事讲了一遍,然后递上罗雨定稿的《秦淮河上的惨案》。
果然,帝后并没追究他办事不力都在那笑,马皇后还说,“这罗秀才也太缺德了。那宋秀才可别吓个好歹,该想办法补偿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