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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特“银河”,碾过皇后区大桥。窗外的风景,就像从一部彩色电影瞬间切换成了一卷发霉的、黑白的、被尿泡过的纪录片。

李昂一头扎进了布鲁克林。

戈登坐在副驾驶上,一言不发。

自从被M60的“重金属洗礼”之后,这家伙整个人都变了。那股子酒鬼的酸臭味、行尸走肉般的绝望,被一种更危险、更冰冷的玩意儿所取代。

他刮了胡子,换上了李昂5美金“赞助”的一件干净夹克。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不再浑浊,反而像两颗烧红的炭块,死死盯着窗外飞逝而过的破败景象。

至少看起来像那么回事了。

这里是红钩区(Red Hook)。

如果说布鲁克林是纽约这座“世界之都”藏在光鲜亮丽裙摆下的、生了梅毒的屁眼,那红钩区就是这个屁眼上……脓血最多、无人敢碰、连苍蝇都嫌弃的痔疮。

李昂甚至不需要戈登指路,光靠闻就能闻到。

妈的,这地方简直是纽约的直肠末端。

空气里没有曼哈顿那种金钱、权力和高级香水味的自大气息,也没有皇后区那种中产阶级的、平庸的草坪味。

这里的空气……是咸的,是腥的,是带着铁锈和腐烂味道的。

那是东河排污口飘来的恶臭、码头龙门吊上剥落的铁锈味、死鱼烂虾在肮脏的浅滩上腐烂发酵的酸味、还有从那些低矮破败的廉租公寓烟囱里冒出来的、劣质煤炭燃烧后呛人的烟尘。

这地方简直就是个大型的露天垃圾场,连空气都在告诉你“赶紧滚蛋,不然就死在这里”。

墙壁上满是涂鸦,潦草的字迹扭曲着,随处可见失业的码头工人,他们穿着沾满油污的厚重工装,三五成群地缩在某个能挡风的墙角,眼神麻木地喝着瓶子里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劣质私酿酒。

街边游荡着一群群面黄肌瘦、眼神却像野狗一样凶狠的爱尔兰青年,他们用充满敌意的目光,打量着李昂这辆虽然老旧、但至少还算“完整”的福特车,评估这块“肥肉”值不值得他们动手敲碎玻璃抢走电瓶。

李昂直接朝他们竖了个中指,引来一阵怒骂。

街道狭窄得像是故意不想让他们通过,两旁的建筑破旧不堪,墙上用不知从哪偷来的绿色的油漆喷着歪歪扭扭的、极其丑陋的三叶草和交叉的长钩。

李昂内心毫无波澜。

他需要的是炮灰。而这里,是全纽约最便宜的炮灰市场。

“就是这里。”戈登指了指前面一个看起来像是被大火烧过、又用几块破木板和生锈铁皮勉强钉起来的……面包房?

那他妈的根本就是个耗子洞。

“幸运三叶草”赌场,就藏在这家面包房的地下室。

李昂把车停在街角。

门口,两个穿着破烂法兰绒衬衫的爱尔兰佬正蹲在马路牙子上抽着劣质烟。

这帮爱尔兰杂种显然被昨天几个街区外那场枪战给吓破了胆。

比利·奥马利那条老狗已经下了死命令,让他们把屁股夹紧,别他妈的再出去惹事。

但生意总得做。就算是世界末日,这帮穷鬼也得想办法从别的穷鬼口袋里掏出最后一个钢镚来买酒喝。

所以,当李昂(Li Ang)和戈登(Gordon)这两个“外地人”——一个西装革履、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另一个是浑身散发着“条子”和火药味的前FBI探员——出现在他们那破烂的面包房门口时,这帮爱尔兰佬的神经瞬间就绷紧了。

这一看就不是来赌钱的,这是来找茬的!

看到戈登的脸,他俩紧张得连烟都拿不稳了。

虽然没见过戈登,也不认识戈登,但他们认得这种人。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不能让任何可疑人进他们的狗窝。

“Fuck!你们他妈的是谁?!”

那个高一点的爱尔兰佬猛地站了起来,扔掉烟头,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别着的不是枪,而是一根裹着肮脏胶带的生锈水管。他的眼神凶狠地在戈登和李昂身上扫来扫去,像一条护食的、得了狂犬病的野狗。

“滚开,白皮猪!”另一个也站了起来,他手里拎着半瓶威士忌,目光毫不掩饰地在那身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干净西装上打转,脸上露出了讥讽和不善的表情,“比利老大的场子不欢迎你们!”

戈登面无表情。一群连枪都配不起的混混,也敢他妈的在他面前玩种族歧视。

他甚至懒得跟这种垃圾废话。

一言不发,径直走了过去。

那个高点的爱尔兰佬刚想把水管抽出来,戈登已经到了他面前。

“砰!”

戈登连句废话都懒得说,一脚踹在他的小腹上,势大力沉。

那家伙像一只被煮熟的虾米一样弓起身体,“嗷”的一声,隔夜的威士忌和土豆泥直接从他嘴里喷了出来,整个人倒飞着撞进了面包房那扇摇摇欲坠的破门里。

另一个矮点的吓得“哐当”一声,半瓶威士忌掉在地上,刚想去扶同伴,戈登已经一步跨了进去。

“咔哒。”

M1911的保险被打开,那冰冷的枪口,狠狠地顶在了他的脑门上。

“操你妈的……”那个被踹飞的长钩帮成员,至少有六英尺高,咳着血沫和渣子爬了起来,满脸狰狞,手下意识地就去摸腰上的破水管。他在这条街上打架,靠的就是这身蛮力。

但他的话没能说完。

他的手刚摸到那根冰冷的铁管,就看到了戈登手里那把黑洞洞的、比比利老大还吓人的.45口径。

操!操!操!

他那点可怜的、被酒精和大麻烧坏了的脑子瞬间清醒了。

身高优势?去他妈的身高优势!

在.45 ACP面前,他就是一坨两百磅的、等着挨枪子的肥肉!

他毫不怀疑,只要他敢把那根破水管抽出来,眼前这个看起来像条子的家伙就会让他的脑浆和他同伴的脑浆,一起糊在后面的面包架上当草莓酱!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连呼吸都不敢了。

“嘿……嘿……伙计……”那个被枪顶着的,声音抖得像筛糠,“别……别冲动……操……冷静点……我们……我们没恶意……”

听到他的话,戈登的M1911又往前顶了一寸,力道大得让他的脖子猛地向后一仰。

“比利·奥马利。”戈登的声音冰冷得像东河河底的淤泥,“带我们去见他。现在。”

就在这时,李昂才像个刚看完一场无聊默剧的绅士一样,慢悠悠地从戈登身后走了出来。

他的脸上挂着微笑,甚至还伸手,在那被枪顶着的、因为恐惧而五官抽搐的脸上轻轻拍了拍。

“嘿,朋友,放轻松。”李昂的声音温和得像个在做临终祷告的神父,但那双眼睛里却连一丝温度都没有。“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

他指了指地下室的方向。

“我们只是来找点乐子。听说这里的牌局……很‘幸运’?”

找乐子?那个高个子的爱尔兰佬一脸懵逼。

操,有他妈的踹门、拔枪、用枪顶着人脑袋……来找乐子的吗?!

但小命在人家手上,别说找乐子,就算这两个混蛋说他们是来这里操他妈的,他也得把他妈的屁股撅起来。

看了一眼同伴脑门上的枪口,又看了看李昂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疯狂点头:“好……好的……先生……乐子……乐子在里面……里面请……”

还没推开地下室的门,李昂就闻到了一股更刺鼻的汗臭、尿骚和劣质酒精的味道。

门被推开。

操。

李昂皱了皱眉。

如果说红钩区是纽约的屁眼,那这个地下室,就是这个屁眼上最肮脏的那条褶皱。

烟雾缭绕,呛得人睁不开眼。

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混杂着啤酒沫和木屑的污垢,踩上去黏糊糊的。

十几个爱尔兰穷鬼围着一张破烂不堪、桌面都快包浆的扑克桌,正涨红了脸,歇斯底里地吼叫着,为了桌上那几张皱巴巴的一元美金和几个钢镚。

李昂和戈登收起了家伙,像两个普通的客人一样走了进去。

那两个在门口挨了揍的,一溜烟跑到仓库最里面,那个用生锈集装箱隔出来的“VIP包间”里。

里面,坐着他们的老大。

“老大!”被踹的那个捂着肚子,满脸通红地指着门口,“妈的!有……有两个杂种来闹事!”

听到“闹事”二字,地下室里那群赌红了眼的穷鬼,所有的吼叫声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那十几个围着破烂牌桌的帮派成员全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齐刷刷地转过头,眼神不善地盯了过来。

几个离得近的家伙,手已经摸向了桌子底下的破水管和棒球棍。

比利·“长钩”·奥马利。

这家伙正坐在一张从哪个倒闭办公室偷来的、已经掉了一只轮子的破转椅上,脚翘在堆满了空酒瓶和烟头的桌子上。

他个子不高,但敦实得像个塞满了土豆和怒火的麻袋。脸上那些雀斑,像是上帝喝醉了酒往他脸上喷了一口隔夜的啤酒沫子。

他那双浑浊的蓝眼睛,隔着烟雾,冷冷地打量着刚走进来的戈登和李昂。

他身边,站着一个身材魁梧得像头熊、满脸雀斑、留着肮脏红胡子的壮汉。

“疯狗”帕特。

他手里拎着一把枪管锯短、上了膛的双管霰弹枪,枪口黑洞洞的,但只是拎在手里。

“闹事?”比利开口了,声音像生锈的铁钩刮过水泥地,粗糙而刺耳。

他甚至没有放下脚。“又是他妈的哪来的条子?”他认出了戈登身上那股执法者的味道,“还是说……你他妈的是来收保护费的?”

他身边的几个核心手下,包括“疯狗”帕特,都发出了刺耳的哄笑。

戈登的脸瞬间涨红,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这帮拿着水管的垃圾,也敢这么跟他说话!

“比利。”戈登刚要发作,却看到比利抬起了手。

“等等。”比利眯着眼,打量着戈登,“我他妈的好像认得你……你……你不是FBI那个……那个黑鬼探员吗?叫什么……戈登?操!我听说你被踢出来了?像条丧家犬一样!”

哄笑声更大了。

“一条被FBI踢出来的狗,居然还敢跑回红钩区来?”比利把脚放了下来,“怎么,外面混不下去了,想回来求老子赏你一口饭吃?”

戈登刚要发作,李昂的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李昂的内心毫无波澜。

一群拿着烧火棍的穷鬼,也敢在他面前龇牙?

他那八万多积分,足够买下这里所有人...的命一百次了。但他需要的是炮灰,不是尸体。

他无视了那些指向自己的水管和那把老掉牙的猎枪,径直走到了那张油腻腻的赌桌前。

他从夹克内袋里掏出一卷美金——那是从会计师利奥·罗西那里“缴”上来的“税款”,至少有两千块。

“啪。”

李昂把那卷钱扔在桌上,绿色的富兰克林(100美元)和汉密尔顿(10美元)混杂在一起,在那堆肮脏的钢镚和一元纸币中,简直像在垃圾堆里扔下了一块金子。

所有人的眼珠子,都死死盯在了那卷钱上。

他们这辈子都没在同一张桌子上见过这么多现金,“疯狗”帕特那握着猎枪的手都抖了一下。

“我听说这里是红钩区最‘幸运’的地方。”李昂拉开一张吱呀作响的破椅子,自顾自地坐下,“我来试试手气。”

他抬头,看着比利那张错愕的脸。

“顺便,帮你们算算账。”

比利和帕特对视了一眼,随即发出了更刺耳的哄笑。

比利那双浑浊的蓝眼睛里,那股“操你妈条子”的敌意,瞬间就被一种更原始、更炙热的玩意儿取代了。妈的,这他妈不是来闹事的。

这是他妈的“圣诞老人”来了!

“哈哈哈哈!”帕特用霰弹枪的枪托砸了砸桌子,“老大!这家伙!他妈的!一个小白脸会计师,跑来我们这儿送钱了!”

比利也笑了,他放下了脚,身体前倾,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全是贪婪。

“有种。我他妈的就喜欢有种的凯子。”

“操!帕特!你他妈的愣着干什么!”比利把这当成了一场羞辱和抢劫,“发牌!玩五张牌(Five-Card Draw)!让这位‘会计’先生,看看我们爱尔兰人的热情!”

“疯狗”帕特狞笑着,从桌子底下拿出一副被啤酒浸泡过、边角都起毛的扑克牌。

他那双粗壮得像胡萝卜、指甲缝里全是黑泥的手,开始笨拙地洗牌。

戈登站在李昂身后,手按在腰间的M1911上,脸色冰冷。

妈的,他以为李昂是来谈判的,是来许诺好处、拉拢盟友的。结果这家伙……他妈的是来赌钱的?

李昂内心冷笑。

谈判?跟这群连九九乘法表都背不全的杂碎有什么好谈的?

跟一群穷鬼谈生意,你只能得到一堆狗屁。

你必须先把他们打回原形,把他们那点可怜的家底全他妈扒光,再把他们的尊严踩在脚下,他们才会像狗一样听你说话。

而赌桌,就是最快的“审计”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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