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接受征召么？”威尔问。
她几乎想要笑出来。她正愁独自一家无法应对兰尼斯特的铁王座呢，没想到蓝礼开始指责瑟曦弑君。
有了他顶在压力前面，她的盛夏厅再也不用担心独自应对来自王领和铁王座的压力了。
再说，双方在推翻乔佛里、营救艾德大人的目标上完全一致。
“如他所说，我并不准备自食其言——他让我带着士兵在苦桥聚集，这点倒是……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信息么？”他转身问学士，“学士先生，你没有落下什么关键乌鸦吧？”
“怎么会？盛夏厅的每只乌鸦我都很有感情，飞回来的乌鸦，我都用生肉褒奖，错不了啦！”学士放松了他的那副在学城的严肃腔调，“说到征召令，我需提醒殿下，您新创领地不久，不比其他千年、百年、十年的领主，无需全额全量承担领主封建责任。”
难道学士又要给她带来惊喜？偏石镇可就是这样收入的。
“可是蓝礼亲王已经将数字定死。”美伊有点希望学士帮她找到强有力的依据。
“封建责任根据领地大小、资源禀赋、人口数量、财产收入来确定。您领地、资源、人口都可以忽略不计，仅需考虑财产一项。财产则根据您向领主提供的领主税来计算。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如果我没有算错，涉及领主税这块，以瓷器销售额的一成来算，您至少支付了十万金龙，我不清楚如何折算骑兵和步兵数，但财务支助的三万金龙则符合领主税三成的比例。”
“我不太明白，也就是说，蓝礼并没有算错咯。”美伊摆出疑惑。
“亲王是没有算错，只是，他可能又或者他的学士没有注意一项规则，又或者刻意忽略了一条规则，那即新任领主前三年无需在履行封建义务时提供财务支助，其他支助义务可以按照就藩时间、领地灾害、叛乱情况综合减等，如西境被铁群岛袭击的那年，兰尼斯港支出的领主税和军事义务便按照以往十分之一来记，北境因雪灾、寒冬等更是常年递减，在坦格利安王朝时期，甚至出现了由铁王座提供额外扶持的情况。”
“我的领地无灾无难，没有匪盗在我领地行动。”
美伊并不在意封臣义务……她倒是能够完成蓝礼的要求，而且她与蓝礼的目标一致，没有什么偷奸耍滑的必要，但如果是蓝礼故意针对、刁难，那就是另外的情况了。
他多半是在故意刁难。
“按照您接手盛夏厅的时间来算，或许只需要按照最低的标准来执行即可，即十分之一。若是亲王在折算军事义务时没有算错，您只需要提供三十名骑兵、六十名步兵便算履行了封臣义务。”学士很自信地说。
美伊点头，表示欣赏。“如果您能为我找到具体的依据，我会非常感激。”
“是，殿下！”学士施礼，“判例文书内肯定有记录，我这就去为您寻找。”
学士走后，琼恩靠近对她说道：“苦桥乃属于河湾地，若蓝礼亲王让我们去那里集合，则很可能说明，他已经说服了提利尔公爵共同举旗。”
“不错！你说得很对，”美伊欣赏地看着琼恩，“这小子这么长时间没有消息，原来是去了高庭。”
蓝礼向高庭泄露了瓷器制作秘密，还获赠高庭的瓷器……两家关系自然紧密！
“有了河湾地的助力，我们很容易掀翻兰尼斯特！现在河间地已经开始与兰尼斯特接战，有了河湾地的支持，我们就能从各个方向彻底压制西境。”威尔乐观地表示。
西境要同时面对南北以及东方袭击，若是再让蓝礼——不对，若是再让罗柏利用席恩说服铁群岛，恐怕就可以从四个方向同时痛击兰尼斯特，到了那个时候，乔佛里必然垮台。
前途很光明嘛。
“我有个疑问。”琼恩不安地看着美伊，“姐姐，为什么高庭要支持蓝礼，这对高庭有什么好处？若是因瓷器投桃报李，这代价也太高了。”
“他想当国王呗！”罗纳尔哈哈大笑，“哪用煞有介事地推敲，那种亮闪闪的年轻人，我在盛夏厅见他第一眼时便全看透了。”
美伊点头认可罗纳尔的话。高庭或许正是看准了蓝礼的野心，借势攀附，以求在未来分得一杯羹。
“就算他想当国王，王位也轮不到蓝礼，而是如我父亲艾德大人所言，应由史坦尼斯继任。”琼恩道。
这是平常的道理，可若是蓝礼不顾哥哥的权利那又该如何？
“暂时不提这个，我是蓝礼的封臣，并非史坦尼斯的封臣。等到我们必须抉择的时候，我们再做决定。”美伊结束这种没有边际的讨论。
能够帮助她救出亲人的才是她的盟友，截至目前，蓝礼算是盟友，更何况，她也不准备违反誓言，而龙石岛的史坦尼斯亲王什么消息也没，什么动静也没有，沉默得令人发指。
甚至，如果不是她自己装模作样返回龙石岛，他现在或许已经坐上了铁王座。
这全是这位龙石岛亲王的责任！
她放下这么多思考。现在摆在她面前的问题是如何处理这么多俘虏。
如果是骑士，她接受贵族赎回规则，不是骑士，只要给钱，她也会放掉。但其他人该怎么处理呢？
让他们拿起武器，为她卖命？倒是不错的选择，他们原来身穿的盔甲还可以继续用上，只是这样的士兵能有什么战斗力？遇到敌兵直接溃散，反而容易给自己找麻烦……
但有句话不是说，再差劲的兵也都有自己的用处，不是么？总不能什么都要靠自己的亲兵亲力亲为吧？这样的运转成本也太高了！
“那些受了伤没法用的俘虏，给点食物和药放了，让他们自生自灭，还能拿剑的俘虏，让他们重新拿剑，然后，让他们对我宣誓效忠。”她很快决定处理方式。
她刚好没有什么步兵，这不有了么？
她的金龙还有多少？应该能够为这些家伙付薪水吧？
不管如何，总会比威尔那种金袍子要高。至于粮食方面，自从接受了琼恩的提议，他们紧急收购了不少，短期内并不需要太过担心。
距离向苦桥出发的时间还早，而且她的领地距离苦桥也没有那么远，四五天行程怎么也能走到，于是她将重心放在了跟进君临的消息以及训练上。
甄别完所有的俘虏，留下可以用来换取赎金的骑士、知名战士之后，她释放了所有受伤的俘虏。剩下的俘虏则全部编入新建的步兵营。
靠着这些步兵，她也差不多算是完成了蓝礼的要求的军事义务。
当她进入校场检阅这些士兵训练的时候，发现其中一个士兵动作有点问题，于是点名让他出列。
那士兵走近了她才发现，原来也只是个青涩的年轻人，比琼恩略小一些，棕色的头发，样貌普通，脸上有一层泥和汗水的混合物，显然之前摔了。
“你的手怎么回事？”她问。
“受伤了。”他拘谨道。
美伊命令少年伸手，少年小心将手展示在美伊面前。一条长长的兵器伤，斜着小胳膊，足有三寸长，伤口两边已经有发炎的症状，难怪看起来右边胳膊无力。
再这么下去会死的。
“受伤的人都放归了，难道有人难为你了么？”她问，那少年摇了摇头。美伊又问，为何不离开，少年则表示他不想回去，想留在这里。
少年语言清晰流利，让人觉得很舒服。美伊用手背稍稍碰了他的额头，已经是发烧的症状。如果她没有看到他，可能晚点这年轻人就会晕倒在场地上。
“请学士来帮他处理一下伤口。”美伊对着艾德瑞克道，“这个伤不是让你失去胳膊那么简单。”
“我没有想过那么严重。”男孩似乎完全不在乎他自己的伤势，“我知道你，你是爱与美的王后，竞技场比武的冠军，劳勃国王亲封的盛夏厅公主。”
“知道这点没什么特别的。所以，你不想回，是因为没有家么？”
“是的，但我更想为你战斗，为劳勃国王敕封的公主以及血狼勇士战斗，跟着你一起冒险，我听过，有些金袍子弃职跟你一起出海发了大财。”
原来是威尔的仰慕者。
“你也想发财么？”美伊直视着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邓肯，我现在还没有想好姓氏。”少年回答，“很多人都讲，你是世上最出色的战士，无人能敌，也许我跟在你身边将来能够赚一个姓氏，或者您赐一个姓氏。”
“你看起来很聪明，但可能不是做士兵的料。”有趣。
“士兵可赚不到姓氏，也许我能成将军。”少年摇摇晃晃，几乎快要倒下去了。
“先不说将军，你能不能活下来还两说。”他的伤口已经感染发黑，现在还能思维正常跟她说话，已经是神佛保佑了。
“如果我活下来，我能为您服务么？”邓肯询问，“我想试试。”
“唯有热情势不可挡，”美伊笑了起来，更何况他说他叫邓肯，“我现在有点相信你能活下来了，我也愿意相信。如果你能活下来，我会给你安排其他工作。”
他的基础薄弱，想在她手下做将军，面临的竞争可太大了，但这么聪明灵活，不去学财务做间谍就浪费了。
交代完这么多事之后，她来到了窑厂。
很快就有新一批瓷器出炉。战争即将来临，这些瓷器的价值将大大降低。
旁边晾晒的泥胚也少了不少，为瓷器绘制图案的师傅现在只剩下几名，其中一个还是聚精会神在绘制什么图案的山姆威尔塔利。
山姆见到她后，赶紧从座位上起身。
“你在画什么？”她问山姆。
“龙。”山姆威尔回答，“很抱歉，公主殿下，琼恩说，我可以随意选择模胚。”
“你无需道歉……你画的是黑死神？”美伊看向瓷器瓶，“它可真威风。”
彩釉与最终烧制成的颜色并不一致，这就需要人发挥一点想象了。
“事实上，它是米拉西斯。黑死神和瓦格哈尔的颜色我无法确定……”山姆有些不好意思，这毕竟要耗费不少属于她的资源。
“我允许你把所有的龙都画出来……我记得学士那里有一本关于龙的绘制图，你可以参考。”一整套关于巨龙的瓷器，不知道可以标价多少。
“我……会的，但我需要先了解各种釉对应的颜色，我发现，即使是同一种釉，有的时候烧出来的颜色也不一样……”
“这是因为炉温不同所致。”她立刻给出诊断，“发现不同的釉以及不同温度下对应的色彩是个大工程。”炉温却需要经验来判断。
“好在龙已经消失，恐怕没有那么多人在意它们实际是什么颜色。”琼恩拍了拍山姆，“去慢慢摸索就是。”
“龙的传言现在越来越多，并不一定死绝了。”如果这世界真的有龙，她也想见识一下，但龙的存在是实实在在的，红堡的地下便藏着巨龙的骨头。
“我们也可以孵龙，您把龙蛋放瓷器窑里就是！伊耿五世用野火孵龙，结果把它的宫殿烧了，您把龙蛋放窑里，定然不会出这种事！”威尔建议。
美伊的那颗化石龙蛋还安静躺在宝库里，她还准备在合适的时候卖掉换成金龙呢。
“好想法……”她在说活的时候，突然听到旁边的士兵和仆人们惊呼。
“天上！”他们指着天空。
一道红色带着烈焰的彗星突然之间就在天空显现，光芒甚至已经超过了此时的太阳，它拖着长长的红色尾巴。
“诸神啊！”人们惊呼。
“这是什么意思？”旁边的人询问。
“要是老奶妈在，她肯定会说，这是龙诞生的预兆。”琼恩说，“您刚不是说，龙的传闻变多了么？”
“也可能是大乱的预兆。”威尔惊叹，“感觉像是剑和血。”
火与血，生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