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艾德瑞克风暴,提着一个小家伙来到了一处安静的宅子。
宅子的主人是当今御前会议成员,情报总管瓦里斯伯爵。
佣人反复告诉她,他不认识瓦里斯大人,但她可不管这些,一脚踹开大门,将那佣人摔得口啃泥,然后带着艾德瑞克闯了进去。
可以怀疑她的智商,但不能怀疑她的五感。
那佣人还准备嚎叫,引起屋内之人的警觉,但她一脚将他踢翻,狠狠踹到了院子一边。艾德瑞克帮他们把大门关好。
她击倒一群卫士,然后在大厅看到了惊呆了的瓦里斯。
“美伊爵士?真想不到,您竟然光临寒舍。”美伊稍稍化了妆,避免不必要的暴露。瓦里斯的震惊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很快调整,然后看向她旁边的两个少年,再看向她手中提着的那个,“这是什么意思呢,美伊大人?”
“您的佣人说,他不认识瓦里斯,这可真是奇怪!”美伊出言嘲讽,“或者那家伙是藏进来的盗贼?”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我的身份,这或许是个误会。”瓦里斯眼睛里闪过愤怒,“我不太明白,这是怎么了?”
“这男孩不怀好意,自我进入君临就跟在身边,我在他身上闻到了蜘蛛的味道,”美伊看向眼前的阉人,“瓦里斯大人,是您指示他如此作为么,跟在一个女士身边可不礼貌!”
今天,瓦里斯要是不给她满意的答复,她决不会放过此人。
“我是当今劳勃国王亲自指定的情报总管。”瓦里斯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史塔克大人被劳勃禁止进入君临,作为‘罪犯’,我自然应该用我的方式获取情报。如果那男孩对您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请容我代他道歉。”
这是个好理由。美伊这才放开那男孩。男孩软倒在地,不住咳嗽,大口喘着气。
“想必,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爵士入内。”瓦里斯做出邀请的动作。
美伊带着艾德瑞克跟上。
“这位就是国王之子艾德瑞克吧?”瓦里斯好好观察了她的侍从,“时间过得真快,您竟然已经这么大了。”
艾德瑞克微微点头,并不准备回应。
“那孩子的事就算了。我今天来,是为了其他事:盛夏厅的茉莉和茶花是苦命人,我想劝瓦里斯大人不要再让她们做您的老鼠了。”美伊没有和他绕圈子,“如果再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人向她们父母要债,我会把要债之人的头送到你桌上。”
茉莉和茶花两人是她在盛夏厅招募的女仆,贴身照顾她的起居,并做些简单的通传和报信,在各处的“行走权限”很高。但两人的异常行动还是被美伊侦知:两人按照中间人的安排,将美伊的行动、窑厂的工作细节汇报给一个叫“修夫”的人,并由修夫通过与贸易车队送回君临。
只要查到嫌疑人,很容易就调查清楚他们背后的主人。美伊闯入这里,自然是向瓦里斯讨要说法。
“如我所说,我是国王指定的情报总管,我有权按照自己的方式获取维斯特洛的情报,想必那两个女孩一定受到阁下的格外关爱。您没有为难她们吧?”瓦里斯无所畏惧的样子。
行为不道德,但这也确实在他的“职权”范围内。
至于有无为难两个女孩的问法,好像让人觉得,美伊才是坏蛋。
“勘察境内动向,我没有异议,但探获窑厂的秘密,您是为谁呢?我想去劳勃国王那里,我会跟他说,如果他想要瓷器的烧制方法,我会亲自告诉他,不需要他派人窃取。这个问题关乎阁下的生死,请一定好好回答。”
在她身边安插国王的间谍,这可以理解,但是为任何国王以外的人获取商业秘密和她的行踪,这就不是“情报总管”的职责了,更不要说,很多证据表明,这些瓷器秘密是要送到国外,这更让人无法忍受。
“史塔克大人!”瓦里斯装作惊讶的模样,十分滑稽,“如果说瓷器秘密,那您就冤枉我了!我向您保证,我没有获得一丁点窑厂运作的细节呀!”
“是啊,您没获得!”美伊掏出了一张羊皮纸,扔到了瓦里斯面前,“这是您那位中间人要给您送来的信,如果我不把他抓到,您现在就获得了,恐怕还把这些送到了?潘托斯?里斯?瓦兰提斯?”
那些都是她的主要贸易城市。
瓦里斯打开了手中的羊皮纸,随便看了看,上面确实是窑厂的图纸,以及记录的其他各色信息。“美伊爵士,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瓦里斯大人,要是我把修夫拉到这里,像拉着那个小男孩一样就太难看了。”修夫的供述太多,知道得也太多,瓦里斯应该很明白才是。
“您把他带来了么?”瓦里斯询问。
这完全不重要。修夫就算当面承认,瓦里斯也可以说他血口喷人,即使在国王面前对峙,只要他自己保持足够的价值,即使他没那么受国王信任,也同样可以安然无恙。
他最该担心的是,美伊对他的探查究竟到了哪一步,以及她为什么能够发现,是否有可弥补的方法。
“您想让我怎么处置他?”美伊对着他冷笑,“他本应该吞毒死掉的,但他的速度没有我快。”
“我们之间的误会,何时这么深刻了?如果我有得罪您,无论如何,希望您原谅,或许我可以为您做些什么。”这显然是求饶认输。
“很好!”她欣赏双方能这么快进入交易模式,“不要再让你的老鼠跑到我的地盘。”
美伊说出第一个条件。
“绝对不会。”瓦里斯十分郑重表示,“您的领地将是不透风的墙。”
“告诉我,琼恩艾林是怎么死的?”美伊询问。这是第二个条件。
瓦里斯微微苦笑。“为什么要问呢,他死了,王国还处于和平,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不是么?”
“你死了,王国一样和平。”美伊的手已经放在了刚买的战锤上了。
“他的死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瓦里斯坚持。
“你没有回答问题。”她不喜欢这种模糊的答案。
“我没有你想听的阴谋答案,事实上,我不知道。人老了就会死,又或者,人随时都会死,只有陌客才知道,只有陌客才会给人安排合适的死亡方式。”瓦里斯看起来很坦然,但这不是真话。
“派席尔大学士为何偏向兰尼斯特?”美伊不再坚持。她并不在乎琼恩是怎么死的。
“王国的诸位重臣全都衷心体国,我没有看出来派席尔大人有何倾向性。”瓦里斯同样坦然。
这仍是谎言,美伊失望。
“我们走。”美伊转头看向艾德瑞克,然后再次看向瓦里斯,“修夫的人头我不会给你送来了。”您今晚也可以多摸摸自己脖子。
“我想,王国之内不必有如此血腥的谋杀,”瓦里斯最终还是叫住了美伊,“我听说,派席尔大学士似乎很喜欢嫖宿年轻的女孩,这事很隐秘,您如果真的想知道一位内阁重臣的秘密,或许可以从这个方向调查下去,说实在的,言说同僚的癖好,并不是我的习惯。”
谋杀……这个词还是在指责美伊,这话也好像他已经付出了足够的诚意一样,美伊简直想笑。他不会以为这点消息就能作为“交换”吧,不会以为这就能弥补他的过错吧?不会以为,这样就能让她忘记新仇旧恨吧?
“瓦里斯大人,我本可以在东大陆攻占一个城市,当那里的女王——你一定会认为我在虚张声势,但你只要想想长桌厅的事就知道我并非虚言——然而,即使有此条件,我依然想要回维斯特洛,做一个需要向某个年轻人屈膝的伯爵,你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么?”美伊彻底丧失耐心。
“哦,我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瓦里斯似乎很好奇,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敢问是什么原因呢?”
“我不喜欢东大陆的一切,文化、语言、习俗等等,他们常常让我觉得腐朽、厌恶,”美伊盯着瓦里斯,看着他的慢慢收起的笑脸,“臭味、香味、甜味的混合确实让人不舒服,但那还可以忍受,真正无法忍受的是,他们把阴谋当做荣耀,狠毒程度当做地位的高低——当然,我不是说大人您——有时我必须让自己变成一个‘血狼’才能释放厌恶感。维斯特洛的骑士们固然腐朽,但还有可爱的地方,东大陆的城市异常繁华,但那都带着无法忍受的臭味。”
“没想到东大陆的一切让你如此受罪。”瓦里斯轻声叹息,“我还以为您会喜欢让您赚到如此多黄金的地方呢!”
“在你身上,我又闻到东大陆那种难说的腐朽的味道,你让太多东大陆的东西参与进来了。”美伊知道自己在警告,“那些没有挡我路的人我还能忍受,但是对于挡在我路上的,他们都没有逃过我的剑。”
瓦里斯从她那里获取瓷器是提供给外国,而多半是他在外国的伙伴,而当她几乎挑明此事的时候,瓦里斯仍然装聋作哑。这是忽视乃至漠视她。
“我几乎不知道大人您要走什么路,如何挡您的路呢?”瓦里斯一副无辜的脸。
“琼恩艾林是怎么死的?”美伊重复问,给他最后的机会,“派席尔大学士为什么那么偏向兰尼斯特?”在君临杀了兰尼斯特的人之后,她搞不明白,为什么派席尔大学士会向国王谏言,先将她捉拿归案,再进行审判,这种想要置她于死地的偏向性,足够引起她的警觉了。
后面乌鸦向盛夏厅传递的消息更是让她觉得这位大学士有意在找茬。
“琼恩艾林的事情我已经说了。”瓦里斯也有些不耐烦,他作为王国重臣这么多年,何时曾被一个年轻女孩如此逼迫过?“派席尔大学士或许略有偏向,但我不认为派席尔大学士是兰尼斯特的人,又或许,他看到,王国需要维持平衡:国王如此厌恶兰尼斯特,国王的两个弟弟又经常有意无意嘲讽兰尼斯特,这对王国平衡没有益处,我想国师早已看透这一层关系,因此,在很多事务上,愿意助力兰尼斯特,但这恰好说明,他公心为国啊!”
美伊嘲讽地看了瓦里斯一眼,然后带着艾德瑞克,踏出了瓦里斯的居所。
他们在瓦里斯附近的一家铁铺购买了用于参加比武的头盔、全身的盔甲。这些都是铁铺的陈年现货,仓促之下,她根本买不到完全合身的,但一个完整的钢铁骑士所需要的各种装备都可以在君临凑齐。
她突然发现,她从来就没有为自己定制过盔甲。她为成年的从北方来的战士们人人定制了崭新并且符合他们身份的盔甲,但她只有三层牛皮制成的硬皮革甲……这不是维斯特洛的比武规范。一个骑士就该有骑士的装备,这也淘汰了大量财力不足的小骑士。
她并不需要盔甲。
当夜幕降临之后,美伊丢下艾德瑞克,独自一人走出了客栈。
她可不准备就这么轻易放过瓦里斯。
夜晚的君临街道以及临近比武大会,金袍子的巡逻更加频繁,美伊一身黑色的行头,无声走在街道上,有如暗影,完全与黑夜融合。
作为一方领主,作为一名骑士,她这种行为实在上不得台面,完全没有格调,所以她没有通知任何人。
她先是在钩巷(the Hook)越过重重酒店、客栈以及夜晚生意火爆的场所,在金袍子反复巡视下,转入暗巷。
白天时,一只乌鸦看着瓦里斯从这里进入,在某个深暗的住处换了衣服,继续深入了复杂的地下通道,然后一只猫跟着他,看到他如何沿着蜿蜒的楼梯在几乎完全黑暗的密室中行走。
美伊不是为了进入红堡内,她是为了再见到瓦里斯。她在红堡的地下某处找到了他,与他一起的还有一个操着异域口音的人。
“……瓷器并不重要。”瓦里斯的声音。
“当然不重要……重要的,已经……,熔化的黄金……他的王冠,我曾劝他……现在只剩那……没用了。一切都没有准备好。”这是美伊不熟悉的声音,他的通用语说得也不是很清晰。
“当然。”瓦里斯叹气。
“我明日一早就出发。喝酒吧!说实话,有时候,我喜欢这么阴暗的地方,永远都不会担心有人打扰。”
美伊觉得没有必要继续听下去。
“确实不用担心被人打扰。”美伊出声。
两个人被吓得从桌上跳了起来,慌乱之间还打翻了桌子,瓷器碎裂炸响,让人不安,一只碗滚在地面,似乎一直无法停稳,在地窖中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转圈声。
“美伊爵士?”瓦里斯像是见了鬼。
美伊从黑暗中走出,在烛光中展露全貌。
“我是来取你性命的。”铲除此人,她的情报网络才有可能建立。
“为什么?”瓦里斯问。
“因为你挡我的路……而且对王国有害。”美伊慢慢靠近。
“我不相信。”瓦里斯重新变得镇静。
“你死了,也许我父亲会想到提拔盛夏厅伯爵作为情报总管。我会让乌鸦给派席尔大学士送一份自荐信的。你还有什么问题么?”也是有可能的,对吧?
“没有……”他的话还没说完,两只袖箭便向美伊射来。
美伊抽剑将袖箭打偏。长剑一伸,瞬间划破了他的喉咙,然后沉重地倒下,室内烛光闪烁,一瞬间似乎有幽蓝色的光出现。
“你是谁?”她看向旁边的胖子。他看起来像个异域的商人。
“饶命!”他跪下,“饶命!饶命!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