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井伊家出来,外面的风雪仍旧未停,一脚踩下去,木屐便被积雪掩埋,好在还有足袋遮挡,倒也不觉得寒冷。
他低头看了一眼积雪,微微摇头,如此恶劣的环境,只怕那些那些养尊处优的武士老爷们出工不出力。
不过他也没把希望放在这群老爷们身上。
柳生带着井伊家的武士们再度回到自家宅院,市藏和平助已经在等候了。
他这小宅院地方不大,十几个人挤在里面,显得有些拥挤,他只能让井伊家的人坐在正厅里,自己走到廊下,看向市藏和平助。
他们二人穿着简陋的吴服,草鞋,站在风雪之中。
“情况怎么样?”
柳生一见两人就立马询问。
市藏连忙汇报:“我们找到了现场的目击者,是在路边的茶摊番头,她说今早开摊之后就有好几名浪人在她的茶摊喝了热茶,大概是井伊大老出现在樱田门外后,他们就离开了,随后战斗爆发,她在事后看到井伊家的人拖着一名凶徒离开。
根据目击者线索,我们找到其他人的踪迹,有三人伤重自尽,有六人带伤向前老中胁坂大人那陈情自首了,有两人带伤跑到熊本藩宅邸自首,还有五人下落不明,我们正在尽力寻找线索。”
他一听,眉头一挑,根据这份报告,他只需要抓住剩下五个人就足够了。
但实际情况却是不同。
仅从消息来看,这些受伤的人肯定是当时直接动手的行动小队,剩余五人只怕担任暗杀小队里的谋划和联络者。
他们只怕是没有受伤,行动自如,这几人可以混入人群中,轻易躲过搜查。
毕竟江户光常住人口就超过百万人,在进出江户的人员每天少说上万,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找到五个人,可谓是大海捞针。
而他已经夸下海口,必须在一天时间内抓到所有人。
他继续问道:“五个人嘛,还有什么其他消息?”
平助摇了摇头:“大人,小人已经发动町奴和博徒在打探消息了。”
所谓博徒和町奴就是日本古代的极道组织,三合会成员,就是黑社会。
这些人的背后基本是官员们的黑手套,特别是火盗改,火盗改比南北町奉行所多了拔刀特权,而这些人身上都背着事,就算被火盗改的人砍了,也是白死。
因此博徒和町奴们可不敢招惹火盗改的人,甚至成了火盗改的黑手套。
只是柳生与同僚们不同,他有自己的义理,这就破坏了火盗改内的规矩,导致很多人的利益受损。
因此,石川和井上才想着干掉柳生。
柳生点点头道:“嗯,你们主要从旅馆方面找线索。”
“是,大人。”平助和市藏连忙退下。
待两位手下退去,他坐在原地开始整理思绪,现在凶徒还剩五人在外逃亡,虽然他已经让幕府方面先行行动起来封锁道路,但保不准这些人已经跑了。
现在他需要拿到樱田十八士的详细情况,交给各个配合他的部门,让他们有所准备。
他看向一旁等候十名井伊家武士,询问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为首的武士行礼道:“在下石原忠卫门尉。”
“石原大人,情况你也听到了,十八名凶徒,已有十三人伏法,但剩下五人是最棘手的。”
柳生点点头,说道,“以在下推断,剩下五人并未受伤,所以他们逃离江户的概率很大。
不过在下之前已经建议先行封锁江户的交通要道和港口,现在的关键就是找到剩下五人的具体身份。”
石原点头道:“柳生大人想怎么做?”
他回道:“在下这就去面见上官池田大人,请他去找老中,说明情况,向水户藩索要最近一两年脱藩浪士的名碟,同时希望井伊殿出面施压。”
“好,在下明白。”石原立马起身离去。
柳生向其他九人点头示意后,也是迅速动身跑到火盗改的衙门,面见池田长发。
池田长发一见柳生,就板着脸色:“你不去抓捕凶徒来这干什么?”
柳生行礼道:“池田大人,目前已找到十三位凶徒,这些人里,有一人是萨摩藩脱藩浪士,其余十二人是水户藩脱藩浪士。
可见,此番暗杀大老的人肯定和水户,萨摩的脱藩浪士有关系,在下希望大人可以前往寻找老中,请他们拿到两藩脱藩浪士的名册。”
池田长发闻言,脸色一变,立马呵斥道:“你说什么,十兵卫,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池田气的浑身发抖,水户藩藩主德川齐昭德高望重,在幕府中有着不小的势力,而且在民间也有威望,就算是他背后的池田家也不敢招惹。
他死死的盯着柳生,咬牙切齿道:“你是想要害死我吗?十兵卫!”
他闻言,轻笑一声:“池田大人,你想多了,如果你不敢的话,可以给份文书,让我去见老中。”
池田怒拍桌案:“你当我傻吗?你可是火盗改的人,你去查水户藩,其他人肯定认为是我指使的,这绝无可能!”
他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便说道:“池田大人,就算你不同意也没用,我已经让井伊直宪大人出面了。”
“井伊家?”池田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时候和井伊家联系上了!?”
池田这回心态是真的要崩了,他要是不听柳生的,那就会得罪井伊家,可要是去查水户藩和萨摩藩,那就是得罪德川齐昭和岛津家,同样是两个得罪不起的主。
柳生看到池田已经六神无主的模样,笑道:“池田大人,下令吧。”
池田看着柳生的微笑,只觉得是奸笑,此贼真是太奸贼了,这下自己不管怎么选,都不可能全身而退,必须做出选择。
现在配合柳生,抓到凶徒,减轻罪责是他最好的选择了。
“好,好的很!”池田连连冷笑,他现在意识到了,从一开始自己就掉入了柳生的陷阱!
现在自己深陷泥潭,身不由己,只能听从柳生的吩咐了。
他好似认命一般,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