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欲出声训斥陈怜,但当目光落在高大青年身上时,刚到嘴边的话,顿时又吞了回去。
青年身形挺拔,肩宽背阔,虽身穿寻常布衣,但站在那里,却给人一种沉稳如山的气度。
她的眼角,顿时露出热情的笑纹,热切的眼神在青年那健硕的身材上打了个转。
“哎哟,看小哥这身段气度,怕是云旗武馆的高徒吧?”
“云旗武馆记名弟子,楚云。”楚云神色平静,报上身份。
“记名弟子?”
中年妇女一听,眼睛顿时变得更亮。
她深知云旗武馆的记名弟子乃是百里挑一的武道天才,未来即便不能成为入室弟子,也大有可为,态度顿时更加客气。
“原来是楚云公子,今日楚公子定要在我这里吃好喝好,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人办!”
言罢,中年妇女轻轻扫了陈怜一眼,扭身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我忙完再来寻你,若是你愿意等的话。”
陈怜这才得以低声快速说道,声音中带着楚云到来的欣喜,却又透出一股无奈跟酸涩,仿佛藏了心事。
当楚云转身时,发现不知何时,赵大山身旁多了一人。
此人头束银簪小管,身着天青色的绸制直裰,腰间系着白玉带钩,通身虽无过多纹饰,但让人一望便知是真正的世家子弟。
见楚云走来,这位贵公子竟主动起身相迎,嘴角露出的笑意,令人如沐春风。
“早就听闻楚兄大名,久仰了。”
“当年你孤身深入虎穴,后助官府一举荡平匪患,这般胆识,实在令人钦佩!”
“公子谬赞,在其位谋其职,剿匪安民乃当时楚某分内之事。”楚云脚步一顿,抱拳还礼。
席间,众人不过聊些城中趣事,武馆琐事。
楚云跟几人也渐渐熟络起来。
交谈间得知,这位贵公子乃是布山县三大家族之一,杨家老爷次子的庶子,名为杨康。
虽是庶子出身,但在赵大山和萧延等人眼中,已是真正的名门贵胄,在其面前,始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恭敬,举止间透着明显的拘谨与逢迎。
倒是楚云不卑不亢的态度,令杨康高看一分。
酒饱饭足后,杨康便领着赵大山二人起身告辞,萧延也招呼楚云回武馆。
楚云道:“你先回,我再坐坐。”
萧延闻言,顿时露出心照不宣的了然神色,不再多言,笑着拱手离去。
刚走出聚义居大门没几步,萧延便见到走在最前面的杨康回头,眼神示意他跟上。
萧延不知何事,也不敢怠慢,连忙跟了上去。
直到拐进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巷深处,杨康刚一站定,便倏地转过身,脸上和煦的笑意早已不见,眼神锐利如刀,带着压抑的怒气。
“萧延!”杨康冷声质问:“今日带那楚云前来,为何不事先知会于我,你意欲何为?”
萧延回道:”公子,您不是说过,只要是心存正义,志同道合之人,都可以向您引荐,加入我们吗,楚云武道悟性很高,为人不赖,最重要的是……”
“够了!”杨康厉声打断:“你动动脑子,那楚云是一般人吗,他曾经可是衙门的人,是端过官家饭碗的!”
“可……可他已经辞役了。”萧延被杨康凌厉的气势所慑,语气不由低了几分。
“辞役?”杨康就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别忘了,他是在匪窝里做了整整六年奸细的人,为衙门立下这等大功,换做常人,早已升迁受赏,前途似锦,他却偏偏在这个时候辞役,这话,你信?”
“公子,您的意思是……”话至中途,萧延已然明白杨康话中之意,只得低下头颅,不再言语。
杨康瞥了他一眼:“总算还没蠢到家,也好在今日你也没聊什么紧要之事,这次就饶过你,下次若再敢擅作主张,绝不轻饶,现在,立刻给我回武馆去!”
“公子,婉君她……”直到萧啸彻底走远,赵大山踌躇良久,终是开口。
“放心,我会动用人脉关系,尽我所能,将她救出来。”
……
日落西沉,天边只余一抹暗红的霞光。
酒肆客人渐稀,陈怜终于得了些许闲空。
楚云将之唤至门外僻静处,从怀中取出一个粗布小包,不由分说便塞到陈怜手中。
“拿去,先把预支的工钱还上,剩下的,给自己添置些吃穿用度,记住,余下的银钱,莫要轻易示人。”
这些银两,正是他昨晚补刀后,于陈兴几人身上顺手牵羊所得。
两个护院身上只有些许散碎银两和铜钱,陈兴的钱袋子里,倒是搜刮出三张十两的银票,外加几两碎银。
想来陈兴在醉仙楼已花费不少,否则以其身份,随身银两绝不止这些。
外加王三水那九两,总计近五十两的银钱,他心中早有计较。
三十两留给婶婶还债,再扯些好料子给自幼未曾穿过新衣的大姐做身衣裳。
“这如何使得,你练武正是耗费银钱的时候,方方面面都需要钱,否则处处落后于人,我岂能耽误你的前程?”
楚云柔声道:“你放宽心,我现在虽是记名弟子,但已获师父看重,特准我每日的膳食与入室弟子等同,现在我每日都有猛兽肉和上等汤药滋补。”
他略略一顿,取出钟羽所赠的锦盒,轻轻打开。
“你看,还有钟师兄送我的这株野山参,所以,修炼资源,我现在是真的不缺。”
陈怜看向那品相极佳的野山参,神色稍缓,却仍迟疑道:“当真?你莫要骗我。”
“自然是真。”楚云将布包又往前送了送,声音沉稳有力。
把预支的工钱补上,酒肆里的那所谓的表婶,对陈怜的态度,或许不至于那般刻薄。
目送楚云的身影消失在拐角,陈怜紧紧攥着那沉甸甸的布包,小心翼翼地收到怀里,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刚走进大厅,中年妇人正叉着腰,脸色阴沉朝她盯了过来。
“跟我过来!”中年妇人不由分说,一把抓住陈怜那纤弱的手腕,近乎拖拽地将其拉到后院的小天井里。